算了，先睡会儿，睡着了就不饿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室内一片昏暗，只有远处城市天际线的霓虹光影，透过没拉严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顾知知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晚上七点半，很好，完美的晚饭时间，如果她有晚饭的话。
胃里空得发慌，连带情绪也跌到谷底，她挣扎着坐起来，抓了抓睡得乱蓬蓬的长发，拖着脚步挪到厨房。
打开双开门冰箱，冷气扑面，里面倒是塞得挺满，几瓶气泡水，几盒需要烹饪的牛排和虾仁，几颗鸡蛋，还有南星上次强行带来的、她永远不会主动去做的有机蔬菜，调味品那一层，空空如也，只有半瓶吃沙拉剩下的芝麻酱，顽强地占据着一角。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懒妇连米都不想要，顾知知叹了口气，果断放弃，重新拿起手机，就在她手指即将点开那个黄色软件图标的前一秒。
“咚咚咚”
敲门声，不疾不徐，清晰地传来。
顾知知动作一顿，谁？物业？这个点，南星？不可能，那女人来之前必定先发十八道微信加夺命连环call，推销的？这小区安保不至于。
“咚咚咚”
又响了三下。
她放下手机，赤着脚走过去，凑到猫眼上。
门外站着个人，楼道感应灯的光线很足，把那人照得清清楚楚，个子很高，几乎挡住了大半个猫眼视野，穿着件浅灰色的家居T恤，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手里……居然拿着个木锅铲？
顾知知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睡迷糊了，这谁？新邻居？上周末好像是对门有搬家公司的动静，但这造型……
她迟疑着，还是拧开了门锁，拉开一条缝，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警惕。
“哪位？”
门外的人闻声，略略低头，视线对上她从门缝里露出的半张脸。
时间仿佛凝固了两秒。
然后，顾知知清楚地看到，对方那双深邃的、她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显得有点陌生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最后定格为一种……怎么说呢，混合了惊讶、了然，以及毫不掩饰的嘲讽的神情。
他嘴角勾了勾，那弧度顾知知同样熟悉，是那种“果然如此”的欠揍弧度。
“顾知知”
他开口，声音听出压着的戏谑。
“才一天不见，生活能力退化成这样了？”
顾知知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人在她天灵盖里点了个二踢脚，睡意瞬间灰飞烟灭，她猛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就想把门拍上。
“等等”
陆寻屿，动作比她快一步，穿着居家拖鞋的脚往前一伸，精准地卡在了门缝和门框之间。他甚至还晃了晃另一只手里拎着的东西，顾知知这才看清，那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玻璃醋瓶子。
“对门新邻居，开火做饭，发现没醋了”
陆寻屿举了举锅铲，又朝她身后，那灯火通明却弥漫着“无人生还”气息的客厅扫了一眼，目光掠过茶几上的外卖盒子上，语气里的嘲讽更加不加掩饰。
“想来借点，不过看你这样……”
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往她身后，那开放式厨房的方向瞟。
“冰箱里除了啤酒饮料，大概连瓶蚝油都没有吧？”
顾知知的脸腾地一下热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窘的，她梗着脖子，一手死死拉着门把手，试图用眼神把他钉在门外。
“关你什么事？没有，赶紧走”
陆寻屿却像是没听见她的逐客令，卡着门缝的脚稳稳当当，甚至好整以暇地又往她屋里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松开，换上一副更气人的、仿佛施舍般的口吻。
“我火锅底料炒多了，肥牛和毛肚也买多了，一个人吃不完”
他看着她瞬间变得更臭的脸，补充了至关重要的一句。
“复婚虽然是不可能的”
顾知知一口气堵在胸口，恨不得把门板拍在他那张哪怕穿着居家服拿着锅铲也英俊得过分的脸上。
然后，她听见陆寻屿用那种讨论天气一样的平淡语气，说完了下半句。
“但火锅总可以一起吃的吧”
“……”
楼道里的感应灯，因为长久的寂静，啪一下灭了，黑暗笼罩下来，只剩下两家门缝里透出的光，交织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几秒钟后，灯又因为某个轻微的响动，再次亮起。
顾知知还僵在门后，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陆寻屿依旧维持着那个卡门的姿势，耐心地等着，只是那眼神，在明亮的灯光下，怎么看都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
最终，饥饿的胃战胜了残余的理智和强烈的、想把门摔上的冲动。
顾知知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动作大到带起一阵风，她抬起下巴，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陆寻屿，我告诉你，涮毛肚可以”
她顿了顿，像是要强调什么绝对不可逾越的底线，重重地、清晰地说。
“复婚，你想都别想”
陆寻屿看着她那双因为怒气而格外明亮的眼睛，脸上那点欠揍的嘲讽淡了下去，换成一种更难以捉摸的神情。
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侧身让开了些，示意她“请便”。
顾知知昂着头，像只扞卫领地的小兽，赤着脚，啪嗒啪嗒，径直走进了对门那间，飘出浓郁牛油火锅香气的屋子。
锅里的红油咕嘟咕嘟冒着泡，肥牛卷在滚烫的汤底里翻滚了两下就变了色，顾知知眼疾手快地捞起一片，在香油蒜泥碟里滚了滚，送进嘴里。
“嗯......”
她眯起眼，满足地晃了晃脑袋。
“这毛肚烫得刚好，脆爽”
陆寻屿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涮着一片黄喉，闻言抬了抬眼。
“顾知知，你这急吼吼的模样，真的很像饿了八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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