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辰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又涌了上来，但他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
“我......我想找爸爸，我想问问他……”
“问他什么？”
顾知知柔声引导。
“问他是不是因为我不乖，所以不喜欢我”
终于说出来了，孩子的情绪也决堤了，泪水汹涌而出。
“昨天他都不抱我，也不对我笑，别的小朋友的爸爸都会抱他们，还会举高高，可是我的爸爸……他不喜欢我。”
顾知知的心揪紧了，她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落在陆星辰背上。
“星辰，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吗？”
陆星辰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点了点头。
“你爸爸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有点害怕”
顾知知说，用手指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害怕？”
陆星辰困惑地重复。
“爸爸是大人，大人也会害怕吗？”
“大人也会害怕，而且有时候比小孩更害怕”
顾知知微笑着说。
“你爸爸害怕，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好爸爸，他离开的时候，还不知道有你这个神奇的小宝贝存在，所以当他突然知道你，就像……就像你突然收到一份最大的礼物，却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它”
陆星辰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所以爸爸不是不喜欢我？”
“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顾知知将孩子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
“你这么聪明，这么勇敢，一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来找爸爸，你知道姐姐看到你有多骄傲吗？但下次，一定要告诉大人，好吗？我们都很爱你，很担心你”
陆星辰在她怀里点点头，小手臂环住她的脖子。
“姐姐，我脚疼”
顾知知这才注意到，孩子的鞋子上沾满泥土，裤腿上也有灰尘，这两公里，对一个五岁孩子来说，是难以想象的跋涉。
“姐姐抱”
她说着，试图抱起孩子，但流产后的身体还虚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双有力的手臂从旁边伸过来，稳稳托住了她和孩子。
陆寻屿不知何时已经过来，脸上是如释重负和深深的心疼。
“我来”
他将陆星辰接过，紧紧抱在怀里，孩子立刻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上，小声啜泣。
“舅舅，对不起……”
“没事了，没事了”
陆寻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亲吻着孩子的头发。
“你没事就好，下次绝对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吗？”
“嗯”
陆星辰用力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气喘吁吁地跑进公园，陈珂来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领带歪斜，头发凌乱。
当他看到陆寻屿怀里的陆星辰时，脚步猛地停住，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如释重负、愧疚、不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陆星辰也看到了他，身体瞬间紧绷，往陆寻屿怀里缩了缩。
空气凝固了几秒，顾知知看看陈珂，又看看陆星辰，轻轻推了推陆寻屿，示意他放下孩子。
陆寻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陆星辰轻轻放在地上，但手仍保护性地放在他肩上。
陈珂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住，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距离，他蹲下身，视线与陆星辰齐平，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孩子的紧张稍微缓解了一些。
“星辰”
陈珂开口，声音干涩。
“你走了好远的路”
陆星辰点点头，小手紧张地抓着陆寻屿的裤腿。
“对不起”
陈珂说，这三个字让在场的三个大人都愣住了。
“爸爸昨天表现得不好，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而是因为……爸爸太紧张了，就像你第一次上台表演时那样紧张，知道吗？”
陆星辰的眼睛微微睁大。
“爸爸也会紧张吗？”
“会啊”
陈珂的唇角微微上扬，是一个有些笨拙但真诚的笑容。
“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很怕做不好，怕让你失望”
“可是我很乖的”
陆星辰小声说，向前挪了一小步。
“我会自己吃饭，自己睡觉，我还会背诗……”
“我知道”
陈珂的声音更柔和了。
“妈妈和舅舅把你教得很好，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学习，学习怎么当你的爸爸，你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陆星辰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顾知知以为他会拒绝，然后，陆星辰终究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能抱抱我吗？像舅舅那样”
陈珂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伸出手，有些犹豫，然后慢慢将陆星辰拥入怀中。
一开始很轻，像抱着一件易碎的瓷器，随后逐渐收紧，将这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完全拥住。
陆星辰先是僵硬，然后慢慢放松，小手臂环上陈珂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上。
“爸爸”
他小声说，这个词如此自然地从他口中溢出，仿佛已练习了千百遍。
陈珂闭上眼睛，深深吸气，再睁开时眼眶已经泛红。
“嗯，爸爸在”
陆寻屿和顾知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没事了”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顾知知点点头，眼泪无声滑落，为陆星辰，为陈珂，为所有不完美的父母和孩子，为所有在爱中摸索前行的人。
夕阳西下，将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公园里的秋叶在风中打着旋儿落下，金红色的光芒笼罩着这个小小的角落，温暖而包容。
陆星辰在父亲的怀里睡着了，疲惫的冒险终于结束，陈珂小心翼翼抱着他，像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回家吧”
陆寻屿轻声说。
陈珂点头，抱着孩子走在前面，陆寻屿和顾知知跟在后面，他们之间仍隔着许多未解的问题、未愈的伤痕，但至少在这一刻，有一条新的路在脚下展开。
走到公园门口时，陈珂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顾知知。
“知知，谢谢”
顾知知摇摇头，微笑着说。
“他是你儿子，也是我侄子，我们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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