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2月10日,清晨。
四水镇还笼罩在晨雾中,但镇委大院已经忙碌起来。三辆军用吉普车停在院门外,引擎没有熄火,排气管喷着白汽。陆明站在最前面的车旁,最后一次检查那个铅制箱子的固定情况——箱子已经被包裹在厚厚的防震棉中,外面又裹了两层油布,用绳索牢牢绑在吉普车后座上。
“路上要过三道河,这个季节冰面开始化了,得绕路。”魏莱把一张手绘路线图递给陆明,“我让张铁匠找了个老车把式,他知道哪里的冰还结实,可以抄近道。”
陆明接过地图,看了一眼魏莱:“你一夜没睡?”
“睡了几个小时。”魏莱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余程远的审讯记录整理到凌晨三点。这个人……他的供词里有些东西,让我很在意。”
“关于什么?”
“关于陈文渊教授真正的死因。”魏莱压低声音,“余程远坚持说陈教授是自杀,为了保护研究不落国民党手。但他也承认,陈教授死前见过一个‘日本同行’。”
陆明眉头一皱:“日本人?1948年北平还有日本科学家?”
“不是现役的,是战前就在中国做研究的学者,战后没回国。”魏莱从怀里掏出几张审讯记录抄本,“余程远说,那个日本人叫高桥明,是京都帝国大学的地质学家,1936年来华,一直在华北做矿产资源调查。陈教授在德国留学时就认识他,两人有书信往来。1948年秋天,就在陈教授死前一周,高桥明去实验室找过他。”
“他们谈了什么?”
“余程远不知道具体内容,但陈教授那几天情绪很反常,经常一个人在实验室待到深夜,烧了很多资料。”魏莱顿了顿,“余程远猜测,高桥明可能向陈教授透露了什么——关于日本人在东北留下的某些东西。”
陆明的眼神锐利起来:“关东军在东北搞了很多秘密研究,战败时销毁了大量资料,但肯定有遗漏。你的意思是,高桥明可能知道些什么,而陈教授的死与之有关?”
“只是猜测。”魏莱说,“但余程远提供了一个线索:高桥明战后化名‘高铭’,在北京图书馆做日文资料整理员,现在可能还在那里。如果他还活着,也许能问出点什么。”
陆明沉默了几秒,把记录抄本收进公文包:“这件事我会向部里汇报。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样本安全送到北京。其他的,等样本交接完成再说。”
两人握手道别。陆明坐上吉普车,车队缓缓驶出镇委大院,拐上通往县城的土路,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魏莱站在院门口,看着车队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他感觉到一种奇怪的预兆——陈文渊样本的发现,也许只是揭开了更大秘密的一角。余程远、高桥明、陈文渊、那个神秘的“星火材料”……这些人和事背后,究竟藏着怎样一段被历史尘埃掩埋的过往?
“魏书记。”周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勘探队先遣组来电报了,明天中午到。”
魏莱转身:“多少人?”
“十二人,带队长是傅工——就是上次来确认铀矿的那位傅工程师。另外还有三名苏联专家,其他是技术人员和安保。”周明远把电报递过来,“省里要求我们做好接待和保密工作,勘探期间,西山北麓划为军事管制区,周边三个生产队的春耕要调整地块。”
魏莱接过电报,快速扫过。电报是省工业厅和地质局联合发来的,措辞正式,但字里行间透着紧迫感——“一五计划”已经启动,铀矿作为战略资源,勘探和开发必须争分夺秒。
“群众工作要做好。”魏莱把电报还给周明远,“特别是要调整地块的那三个生产队,补偿方案要明确,不能让大家吃亏。你今天就带工作组下去,一家一户做工作。”
“明白。”周明远点头,“还有,陈伊伊同志的调令到了。”
魏莱眼睛一亮:“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到的省里,今早县组织部转过来。”周明远难得露出笑容,“调令上说,陈伊伊同志作为地质专业人才,调任四水镇协助铀矿勘探工作,行政关系落在镇委,兼任技术顾问。她人已经出发了,预计后天能到。”
“赵卫国知道了吗?”
“还没告诉他,想给他个惊喜。”
魏莱也笑了:“那小子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这样,陈伊伊到的当天,镇里简单搞个欢迎会。不铺张,但要热闹。对了,他们的结婚申请批了,到时候一起宣布。”
周明远应下,匆匆去安排工作了。魏莱回到办公室,看着墙上那张四水镇地图,思绪万千。五年前他刚来时,这张地图上只有农田、村落、几条土路。现在,上面多了铁工厂、砖窑、卫生所扩建区、黑土项目试验场,很快还要加上铀矿勘探区、专家驻地、保密仓库……
四水镇正在以他未曾预料的速度,从一个偏远的农业小镇,向着工业节点转变。这是好事,但也是巨大的挑战。基础设施建设要跟上,人员管理要规范,保密纪律要严守,还要平衡工业发展和农业生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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