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四水镇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没有灯火，没有人声，连狗叫都没有。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民兵在暗处埋伏，铁工厂的工人在车间里握着铁锤和撬棍，随时准备战斗。
魏莱坐在镇政府办公室里，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灯火如豆。她面前摊开着一本书，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朵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点，十一点，十二点……
就在魏莱以为敌人不会来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声和喊杀声——从西山方向传来的。
魏莱立刻站起来，但没动。她知道，这是佯攻，真正的目标在这里。
果然，几分钟后，镇政府院墙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几个黑影翻墙而入，动作敏捷，显然是受过训练的。
他们直奔办公室而来。
魏莱熄了油灯，躲在门后。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黑影闪进来，手里端着枪。
“不许动！”魏莱的枪顶在他后脑勺上。
黑影一愣，但反应很快，立刻转身想夺枪。魏莱扣动扳机——没响，哑火了。
糟了，枪受潮了！
黑影趁机一把打掉她的枪，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魏莱拼命挣扎，但对方力气很大，她渐渐喘不过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枪响。黑影身体一震，松开手，倒在地上——额头上一个血洞。
魏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抬头看去，窗外站着一个人，手里还冒着烟的枪口对准屋里。
是李建国。
他拄着拐杖，但握枪的手很稳。刚才那一枪，精准得不像一个伤残军人能打出来的。
“魏书记，你没事吧？”李建国翻窗进来。
“没……没事。”魏莱爬起来，“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后方吗？”
“我不放心。”李建国说，“而且，我的枪法还在。”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李建国把魏莱拉到墙角，自己挡在她前面。
门被踹开了，三个黑影冲进来。李建国连开三枪，两个倒下，第三个躲到门后，还击。
子弹打在墙上，溅起碎石。魏莱趴在地上，听见李建国闷哼了一声——他中弹了。
“建国！”
“我没事……”李建国咬着牙，继续开枪。但他只有一条腿，行动不便，很快就被压制了。
眼看敌人就要冲进来，突然，外面响起一声大喝：“缴枪不杀！”
是张铁匠的声音！他带着铁工厂的工人赶到了！
工人们虽然没枪，但拿着铁锤、铁棍、火钳，像一堵墙堵在门口。那个躲在门后的敌人想跑，被张铁匠一铁锤砸在腿上，惨叫着倒下。
战斗很快结束。五个敌人，三个被击毙，两个被俘。李建国腿部中弹，流血不止，但意识还清醒。
“快！送卫生所！”魏莱喊道。
工人们抬起李建国，往卫生所跑。魏莱跟着，心提到嗓子眼。
西山那边的枪声也渐渐停了。李铁柱带着民兵赶回来，身上挂彩，但精神抖擞。
“魏书记，西山那边打退了！敌人死了四个，跑了几个，我们伤了三个，都不重。”
“好。”魏莱点头，“铁柱，你带人继续搜，防止有漏网之鱼。张厂长，你组织工人巡逻，保护群众。”
“是！”
卫生所里，郑怀远正在给李建国处理伤口。子弹打在大腿外侧，没伤到骨头，但血流了很多。郑怀远消毒、取弹头、缝合，动作很快。
魏莱守在旁边，看着李建国苍白的脸，心里像刀割一样。这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已经为国家失去了一条腿，现在又差点丢掉性命。
“魏书记……”李建国虚弱地睁开眼睛，“我……我没给您丢脸吧？”
“没有。”魏莱握着他的手，“你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李建国笑了，然后昏了过去。
这一夜，四水镇无人入睡。
天亮时，县武装部的支援部队到了。带队的是个年轻的连长，姓杨，听说昨晚的战斗后，对四水镇的民兵刮目相看。
“魏书记，你们真了不起。”杨连长说，“一群民兵和工人，打退了武装敌特，还抓了俘虏。这在全县都是头一份。”
“都是大家团结。”魏莱说，“杨连长，俘虏交给你们了，希望能审出有用的信息。”
“放心，我们一定撬开他们的嘴。”
俘虏被带走。经过初步审讯，他们的身份明确了：是国民党溃败时留下的潜伏特务，最近接到命令，要破坏四水镇的“重要设施”。但他们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设施，只知道“很重要，可能关系到国家战略”。
“看来，敌人也不知道具体细节。”周明远分析，“他们只是执行命令。”
“但命令从哪里来？”魏莱问，“能审出来吗？”
“正在审。”杨连长说，“不过这些人都是小喽啰，可能不知道上线是谁。”
果然，审讯结果不理想。俘虏只知道上线叫“老鹰”，但从没见过面，所有指令都是通过死信箱传递。
“老鹰……”魏莱想起老钱交代的这个代号。看来，这个“老鹰”才是关键人物。
但他在哪？是谁？一无所知。
战斗结束后，四水镇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暗地里的警惕不能放松。民兵日夜巡逻，工人轮流值守，所有人都绷着一根弦。
李建国的伤在慢慢好转。魏莱每天去看他，陪他说话。这个年轻人很乐观，甚至开玩笑说：“魏书记，我这算是‘二进宫’了，以后可以吹牛说，我为国家流过两次血。”
“不是两次。”魏莱纠正，“是无数次。每一次坚守，每一次付出，都是在流血。”
李建国沉默了，然后重重点头：“您说得对。”
十二月中旬，一个消息传来：朝鲜停战谈判取得重大突破，双方就战俘遣返问题达成原则协议。虽然还有细节要谈，但和平的曙光已经出现。
四水镇的人们听到这个消息，都松了口气。战争要结束了，前线的亲人可能要回来了。
但魏莱知道，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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