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
望安城却比过年还热闹——今日是“四监”正式挂牌的日子。
中区广场上搭起高台,红布盖着四块木匾。台下人头攒动,除了值守的士兵和必须开工的工匠,几乎全城人都来了。妇人挎着篮子,里头装着炒瓜子、烤芋头;孩子骑在父亲肩头,睁大眼睛瞧热闹;老人们凑在一处,议论着这新鲜事儿。
“要我说,这‘监’那‘监’,不就是官府那套吗?”一个从北地逃难来的老汉嘀咕,“换汤不换药。”
旁边有人反驳:“刘老哥你这话不对。官府收税征丁,可曾问过你愿不愿意?咱们这‘监’,里头做事的人都是大家推选的!”
“就是就是,王铁匠进匠作监,那是咱们西坊工匠一起举的手!”
议论声中,铜锣三响。
林晚今日穿了身簇新的靛蓝棉袍——是柳氏带着女红最好的几个妇人连夜赶制的,领口袖边绣着简单的云纹,既不失体面,又不显奢华。头发用木簪绾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清爽利落。
她走上高台,没说什么套话,直接切入正题:
“诸位乡亲,咱们望安城人多了,事杂了,再像从前那样有事全挤到议事堂说,耽误工夫不说,还容易误事。所以今日起,设四监,各管一摊。”
她抬手揭开第一块红布。
“匠作监” ——匾额是请陈先生写的楷书,端庄大气。
“总管:石伯!”林晚高声念道。
头发花白的石伯被人搀着上台——他腿脚早年落下风湿,这几日又犯了。老人有些局促地搓搓手,接过林晚递来的“监印”——其实就是个铜制的印章,上头刻着“匠作监总”四个字。
“我……我就是个老木匠。”石伯声音有些抖,“承蒙大伙儿看得起。往后西坊的事儿,大到炉子怎么砌,小到钉子怎么分,都归匠作监管。咱们立个章程:每月初一,各行当的匠头聚一次,有啥难处说出来,大家一起想辙!”
台下工匠们热烈鼓掌。石伯人老实,手艺好,更重要的是从不藏私,谁都服气。
第二块匾额:“农事监”。
总管人选却出乎意料——是林坚。
连林坚自己都愣了,看向妹妹。林晚冲他点头。
“大哥做事踏实,这几年咱们开荒垦田,他最熟悉地情。”林晚解释道,“农事监不光管种地,还要管粮仓、管水利、管农具分配。从今往后,城里所有和‘土’有关的,都归农事监管。”
林坚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台。他今日特意刮了胡子,显得精神不少。接过监印时,手很稳。
“我嘴笨,不会说漂亮话。”林坚面对众人,声音粗粝却诚恳,“就知道一点:人哄地皮,地皮哄肚皮。农事监第一条规矩——不误农时!该春耕时,天上下刀子也得下地;该收割时,夜里打灯笼也得干完!”
庄户人家最爱听这话,顿时叫好声一片。
第三块匾:“商务监”。
总管是林实。这个倒没人意外——东市从无到有,大多是他张罗的。
林实抱着儿子林安上台,小家伙穿着红肚兜,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看,一点儿不怕生。台下妇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这是我儿子林安。”林实举起娃娃,忽然正经起来,“我爹给他起这名,就是盼着望安城平平安安。商务监要做的事,就是让咱们城里的东西能卖出去,外头的好东西能买进来,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宽裕!”
他顿了顿,又道:“但我把丑话说前头——买卖讲诚信,谁要是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第一次罚钱,第二次收回摊位,第三次……就别在望安城待了!”
商贩们神色一凛,纷纷点头。
最后一块匾:“学政监”。
总管是陈先生。这位原永安寨的文士,如今已完全融入望安城。他今日穿了件洗得发白的儒衫,上台时步履从容。
“古语云:建国君民,教学为先。”陈先生开口便是文绉绉的,见台下有些百姓茫然,便笑着改了口,“就是说,建城立家,教孩子读书认字是头等大事!学政监不光管学堂,还要管教化——教礼仪、教算数、教手艺,让咱们望安城的娃娃,将来比咱们强!”
他接过监印,却转身对林晚深深一揖:“陈某不才,愿尽绵薄之力。只是这学堂先生实在短缺,还请林姑娘再想想法子。”
林晚点头:“已经在物色了。”
四监挂牌完毕,林晚宣布了配套制度:
每监设总管一人,副监两人,吏员若干。总管由城务会提名,全城公投选出,任期两年,可连任一次。副监及吏员由总管推荐,城务会审核。
四监每月向城务会述职,每季度账目公开,接受所有人监督。
“这法子好!”台下有人高喊,“谁干得好不好,咱们都看得见!”
仪式结束,已是晌午。公中支钱,在广场摆了二十桌“团圆饭”——其实也就是大锅菜:白菜炖豆腐、萝卜烧野猪肉、粟米饭管饱。但气氛热烈,比吃山珍海味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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