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出来的第一个陶罐裂了。
林晚蹲在窑边,看着那堆还冒着热气的碎片,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已经是第三次失败了。第一次陶坯没干透就烧,直接炸了;第二次火候不够,陶器一碰就碎;这次她明明严格控制了干燥时间和烧制温度,怎么还是裂了?
“可惜了。”林实蹲在她旁边,捡起一块碎片看了看,“这罐子形状多好看,比咱们之前那些歪瓜裂枣强多了。”
林晚没说话,捡起几块碎片仔细端详断面。陶土烧制后的断面应该均匀致密,但这些碎片断面粗糙,还有肉眼可见的小气孔。
“黏土有问题。”她下了判断,“杂质太多,烧制过程中受热不均,就裂了。”
苏氏走过来,看着女儿愁眉苦脸的样子,柔声劝道:“晚晚,歇会儿吧。能烧出能用的罐子已经很好了,咱不着急。”
“娘,着急。”林晚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咱们现在用的陶器,煮东西怕烧裂,装水怕渗漏,每次用都得小心翼翼。这不行,得升级。”
“升级?”林坚刚砍柴回来,听到这个词愣了一下,“升什么级?”
林晚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蹦出现代词汇,赶紧解释:“就是……做得更好。大哥你想啊,咱们要是能有几个结实的大陶缸,秋天就能腌咸菜存过冬;要有带盖子的陶罐,粮食就能防潮防虫;要有……”
她越说眼睛越亮:“要有足够多的好陶器,咱们还能跟阿木他们换更多东西!”
林崇山坐在窝棚门口编筐,听到这话抬起头:“晚晚说得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咱们现在用的这些家什,确实太简陋了。”
“可是黏土去哪儿找更好的呢?”林朴挠挠头,“咱们挖的这黏土,已经是附近最好的了。”
林晚没回答,转身往阿木住的窝棚走去。阿木的腿伤好多了,这几天已经开始帮忙做些轻活。林晚找到他时,他正在用石片打磨一支新做的箭矢。
“阿木,”林晚蹲下来,用简单的汉语加比划,“你们族人,用的陶器,从哪里来?土,哪里挖?”
阿木听懂了,他放下箭矢,想了想,用手在地上画了个简略的地图。他先点了点现在的位置,然后往西南方向画了条线,又画了个圈。
“这里,土,好。”他说,“白,细。我们,换。”
“换?”林晚抓住关键词,“你们不自己做陶器?”
阿木摇头:“我们,打猎。陶器,跟山外人换。”他做了个背篓的姿势,“背来。”
林晚明白了。彝族以狩猎为主,制陶这种需要定居和专门技术的活计,他们是从外面交易获得的。但阿木说的那种白色细腻的黏土,很可能就是高岭土——烧制瓷器的高级原料!
她的心跳快了半拍:“阿木,你能带我去找那种土吗?不用多,一小筐就行,我想试试。”
阿木看了看她的脚——林晚的草鞋已经破得快没法穿了,又看了看远处的山林,似乎在评估路程和风险。最后他点了点头:“明天,早,去。”
“我也去。”林实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小妹一个人进山我不放心。”
林晚本想拒绝,但看到二哥认真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点点头:“好,那明天咱们仨一起去。”
当晚,林晚失眠了。她躺在窝棚里,听着外面虫鸣和家人的呼吸声,脑子里全是制陶的事。
前世她参观过陶瓷博物馆,也看过相关纪录片,知道制陶的关键在于选土、练泥、成型、干燥、烧制这五大环节。每个环节都有讲究:黏土要淘洗去杂质,要反复揉捏排出空气,成型后要阴干不能暴晒,烧制要控制升温曲线……
“得先做个陶轮。”她小声嘀咕,“手捏的坯子厚薄不均,烧的时候容易裂。可是没有轴承,怎么做转盘……”
“晚晚,还没睡?”旁边传来苏氏轻柔的声音。
林晚翻过身,在黑暗中看着母亲模糊的轮廓:“娘,吵到你了?”
“没有。”苏氏也翻过身,面对着女儿,“在想陶器的事?”
“嗯。”林晚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娘,您会不会觉得……我变得太多了?以前的我,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现在却整天琢磨这些……”
苏氏沉默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晚晚,流放这一路,娘看着你从病得只剩一口气,到慢慢好起来,再到如今……娘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本事,但娘知道,你是为了这个家。”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那天你高烧说胡话,喊的都是‘不能死’‘要回家’。娘那时就想,只要你能活下来,变成什么样都行。”
林晚鼻子一酸,把脸埋进母亲怀里。前世她是孤儿,这辈子突然有了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家人,她生怕自己哪里露馅,生怕这份温暖是偷来的。
“娘,”她闷闷地说,“我会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的,真的。”
“娘信你。”苏氏轻轻拍着她的背,“睡吧,明天还要进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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