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楚王宫,檐角挂着冰凌,在晨光中闪着冷冽的光。
公孙羽踏过清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石甬道,心中却在想昨夜芈曦问的那个问题。宫墙确实很高,规矩确实很多,但他相信,有些东西是宫墙隔不断,规矩束缚不了的。
“公孙先生,大王在暖阁等候。”内侍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公孙羽点头,整理了一下衣冠,步入暖阁。
暖阁内炭火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楚王熊云坐在案前,手中拿着一卷竹简,眉头微蹙。见到公孙羽,他放下竹简,示意赐座。
“先生昨日辛苦了,”熊云开口道,“鲁国之事,处理得妥当。屈平伏法,既可震慑宵小,又可警示世家。先生功不可没。”
“臣分内之事。”公孙羽躬身。
熊云沉默片刻,忽然问:“芈曦姑娘可安好?”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公孙羽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回大王,芈曦姑娘一切安好。”
“那就好,”熊云点头,目光却落在窗外,“寡人听说,前些日子鲁国使臣提亲,让她受了惊吓。”
“确实有些惊吓,但现已无碍。”
熊云转过身,看着公孙羽:“先生与芈曦姑娘相识多年,情同兄妹。依先生看,她是怎样的女子?”
公孙羽谨慎回答:“芈曦姑娘外柔内刚,聪慧善良。虽历经磨难,却始终心怀善念。这些年来,她在郢都开设归尘居,收容孤寡,救济贫弱,深得百姓爱戴。”
“哦?”熊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她还做这些事?”
“是,”公孙羽道,“她说,自己曾受饥寒之苦,知道穷苦人的艰难。如今有能力,便想帮助他人。”
熊云沉默良久,缓缓道:“先生可知道,芈曦姑娘的身世?”
公孙羽心中一紧,知道正题来了。他深吸一口气:“臣略知一二。”
“先生如何得知?”
“是孙胤先生当年留下的线索,”公孙羽坦然道,“以及这些年的查证。”
熊云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几只麻雀在雪地上跳跃觅食,生机勃勃。
“十七年了,”熊云的声音有些飘忽,“寡人的女儿若是还在,也该和芈曦姑娘一般大了。”
公孙羽没有说话,他知道此时不需要说话。
“景盈走后,寡人一直心存愧疚,”熊云继续道,“若不是寡人当年忙于国事,疏忽了后宫,她也不会……女儿也不会……”
他的声音哽咽了。
公孙羽恭敬地说:“大王节哀。往事已矣,当往前看。”
“往前看?”熊云苦笑,“可往哪里看?寡人这十七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们母女。有时深夜惊醒,仿佛还能听到女儿的哭声。”
他转身,眼中已恢复平静,但那平静下是深不见底的悲伤:“先生,你告诉寡人实话,芈曦她……她是不是寡人的女儿?”
暖阁内静得能听到炭火噼啪的声音。
公孙羽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他站起身,深深一躬:“臣不敢妄断。但臣手中有些证据,可呈大王过目。”
他从怀中取出那对龙凤玉佩,双手奉上。
熊云接过玉佩,手微微颤抖。他仔细端详着,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眼中渐渐泛起泪光。
“这是……这是寡人命工匠为女儿打造的满月礼,”他的声音哽咽,“凤佩在女儿身上,龙佩……龙佩随她一起失踪了。”
他抬头看着公孙羽:“这玉佩,你从何得来?”
“凤佩一直在芈曦姑娘身上,是孙胤先生当年留给她的,”公孙羽道,“龙佩则是孙先生留给臣的,嘱托臣在必要时拿出。”
“孙胤……”熊云喃喃道,“果然是他。当年他说有要事离楚,原来是为了……”
“为了保护公主,”公孙羽接道,“孙先生当年察觉到宫中有人要对公主不利,便冒险将公主救出,托付给可靠之人。不料途中遭遇变故,公主流落民间。”
熊云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良久,他睁开眼:“芈曦她知道吗?”
“臣已告知她部分真相,但未敢确定,”公孙羽谨慎道,“毕竟此事关系重大,需确凿证据。”
“证据?”熊云苦笑,“这玉佩就是最好的证据。而且,寡人第一次见到她时,便觉得她眉眼间有景盈的影子。”
他走到案前,从抽屉中取出一幅画卷,缓缓展开。画中是一位年轻女子,眉目如画,气质温婉,与芈曦确有七分相似。
“这是景盈二十岁时的画像,”熊云轻声道,“芈曦的眼睛,和她母亲一模一样。”
公孙羽看着画像,心中感慨。命运弄人,却又在十七年后,让这对父女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大王打算如何?”他问。
熊云收起画像,神色严肃起来:“寡人想认回女儿,但……”
他看向公孙羽:“先生认为,现在是时候吗?”
公孙羽沉吟片刻:“臣以为,需循序渐进。”
“为何?”
“原因有三,”公孙羽分析道,“其一,芈曦姑娘刚刚经历鲁国提亲之事,心绪未平。若此时公开身份,恐她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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