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都城大梁的秋日,与郢都的温润不同,多了几分北地的萧瑟。
公孙羽与景恒并辔而行,身后是十余名随从,车马踏过黄叶铺就的官道,扬起一路尘烟。他们离开郢都已七日,这七日间,公孙羽几乎没有合眼,日夜兼程,只为赶在苏禾之前说服梁侯。
“公孙兄,前面就是大梁城了。”景恒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
公孙羽点点头,眼中难掩疲惫,但目光依旧锐利。他知道,梁国是六国合纵的关键一环。梁国地处中原要冲,北接卫国,南邻郑国,西连唐国,东靠宋国,战略位置极为重要。若梁国退出联盟,合纵之势将出现致命缺口。
“景兄,梁侯赵章此人,你了解多少?”公孙羽问道。
景恒略作思索:“梁侯年约三十五,继位十年,行事果断,素有野心。他继位之初,便发兵夺取卫国三城,致使梁卫两国结下世仇。这些年,梁国虽未大举扩张,但一直暗中积蓄力量,意图成为中原霸主。”
“有野心就好,”公孙羽道,“有野心的人,便会计较利害得失。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明白,与周室合纵伐楚,对梁国有害无利。”
“可苏禾定然许诺重利,”景恒担忧道,“据探子回报,苏禾三日前已抵达大梁,梁侯以国宾之礼相待,显然对合纵之事颇为心动。”
公孙羽微微一笑:“苏禾能许诺的,不过是楚国灭亡后的土地分割。但楚国真的那么容易灭亡吗?吴起五千兵马平越,三万楚军收复宛城、金陵,这等战力,六国联军真有必胜把握?”
“你是说……”
“我们要让梁侯看到的,不是胜利后的分赃,而是战败后的后果,以及另一种更稳妥的获利方式。”
两人说话间,已至大梁城下。城门守卫验明身份后,恭敬放行——楚国使臣到来的消息,早已传遍大梁。
梁国宫室位于城北,建筑巍峨,虽不及楚王宫华丽,却自有一番雄浑气度。公孙羽与景恒在宫门外下马,由内侍引领入内。
正殿之上,梁侯赵章端坐主位。他年约三十五,面容刚毅,一双眼睛锐利如鹰,身着玄色诸侯袍服,不怒自威。左右两侧,文武大臣分列,气氛肃穆。
“楚国使臣公孙羽、景恒,拜见梁侯。”两人躬身行礼。
“免礼,”赵章声音沉稳,“二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知楚王遣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公孙羽上前一步:“外臣奉楚王之命,特来与梁国修好。楚王听闻东周使臣苏禾游说各国合纵伐楚,深感忧虑,特命外臣前来阐明利害,以免梁国误入歧途。”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一片哗然。有大臣怒斥:“大胆!竟敢在我梁国朝堂上,诋毁天子使臣!”
赵章抬手制止骚动,目光落在公孙羽身上:“公孙先生此言,似有所指。苏禾先生代表天子,邀各国会盟洛阳,共商天下大事,何来‘误入歧途’之说?”
公孙羽不慌不忙:“敢问梁侯,苏禾所言之‘天下大事’,可是合纵伐楚?”
“正是。”
“那再问梁侯,伐楚对梁国有何好处?”
赵章沉吟片刻:“天子许诺,伐楚成功后,按功行赏,梁国可得楚国西部三城。”
“空口许诺,何以为凭?”公孙羽追问,“周室重建不过数月,国库空虚,军力孱弱,若伐楚失败,周室自身难保,又如何兑现诺言?”
一位白发老臣出列:“公孙先生此言差矣。六国合纵,兵力三十万,楚国虽强,如何抵挡?”
公孙羽转向老臣:“这位大人想必是梁国司马?请问大人,六国联军,由谁统帅?军令如何统一?粮草如何调配?战胜后战利品如何分配?战败后责任如何划分?”
一连串问题,问得老臣哑口无言。
公孙羽继续道:“六国各怀心思,鲁国与齐国有世仇,宋国与卫国有旧怨,梁国与卫国更是势同水火。这样的联军,能有多少战力?反观楚国,上下一心,将士用命。吴起将军用兵如神,五千兵马平越国;三万楚军,数月连下金陵、宛城。敢问梁侯,梁国将士,可有把握胜过这样的对手?”
赵章沉默。他当然知道吴起的威名,也清楚楚军的战力。事实上,这也是他迟迟未答应苏禾的原因之一。
“况且,”公孙羽话锋一转,“即使伐楚成功,梁国真能得到楚国西部三城吗?那三城与梁国并不接壤,中间隔着郑国。届时郑国若阻挠,梁国如何接收?周室又会为梁国与郑国翻脸吗?”
景恒适时补充:“郑伯赵瑜已答应保持中立,不与楚国为敌。梁侯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赵章眼神一凝:“郑国退出了?”
“正是,”公孙羽道,“郑伯明智,知合纵伐楚有百害而无一利,已与楚国签订互不侵犯盟约。六国去其一,合纵之势已弱三分。”
殿中再次骚动。郑国退出合纵的消息,显然对梁国君臣冲击极大。
赵章挥退左右:“今日议事到此,二位使臣请往驿馆歇息,明日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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