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枢阁”内,时间仿佛被无形的焦虑拉扯得格外漫长。自“残音阁”那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归来,已过去三日。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旧纸与墨香,但那份曾有的、被温馨法阵精心维持的宁静祥和,已被一种沉重如铅的紧迫感彻底取代。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吸入远方隐约传来的、城市时空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工作台上,那幅始终展开的《文脉图》,如同一个病体沉疴者实时跳动的心电图,其上代表“残音阁”节点的区域,虽已不再有那濒死般的亮橙色疯狂搏动,却依旧残留着一片黯淡的、如同灼伤后的焦黑痕迹,边缘不时闪过一丝令人不安的、余烬般的红芒。这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战斗的惨烈,以及“焚”之力量虽被暂时击退,却并未根除的隐患。
温馨躺在临时铺就的软榻上,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消耗过度后的、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用力一碰就会碎裂的薄瓷。眉心的那点紫金色光斑,光芒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似乎随时都会彻底熄灭。她的呼吸微弱而绵长,胸膛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深度的、近乎龟息的自我修复状态。与司命操控的“焚心之音”正面抗衡,尤其是最后时刻那逆转乾坤的“心聆”与“引导”,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的精神力,甚至触及了灵魂本源。季雅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不时用浸湿的温毛巾轻轻擦拭她的额头,眼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心疼与忧虑。她将自己珍藏的、最具温养功效的丹药化入清水,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喂给温馨,但效果甚微,这种层次的损耗,已非寻常药物所能及。
李宁靠坐在墙边,他没有像季雅那样时刻守在榻前,但每一次睁眼,那金红色的瞳孔都会第一时间投向温馨苍白的面容,眼底深处翻涌着的是如岩浆般炽烈却不得不强行压抑的焦灼与自责。他体内的内力在缓慢恢复,胸口的闷痛减轻了不少,但经脉中那种因过度催谷而留下的、如同瓷器冰裂般的隐痛依旧清晰。他紧握着手中的“守”字铜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从这冰冷的金属中汲取力量,又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鞭策自己必须更快、更强。他巡逻的次数更加频繁,范围也扩大了许多,近乎不眠不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警惕地逡巡在“文枢阁”周围,任何一丝微小的能量波动都会让他瞬间绷紧全身的肌肉。他知道,现在的团队脆弱不堪,温馨昏迷,季雅需要全力看护,所有的防御重担,都压在了他一人肩上。
“断文会……绝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李宁的声音沙哑,打破了室内令人窒息的沉默,“司命退走时的话,不是威胁,是预告。‘焚’之力我们只是勉强挡住,下一次……”
季雅抬起头,美眸中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异常清醒和锐利,那是高度紧张和大量阅读思考后留下的痕迹。“他在收集数据。在‘残音阁’,他不仅是在测试‘焚’之力的效果,更是在观察我们,尤其是温馨的应对方式。温馨最后那‘心聆’与‘引导’的手段,恐怕……已经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或者说,忌惮。”
她起身走到工作台前,指尖轻轻拂过《文脉图》上那片焦黑的“残音阁”区域,图卷传来一阵微弱的、带着痛楚的悸动。“而且,我总觉得……‘残音阁’可能并非他们的最终目标,或者,并非唯一的目标。司命的行为,有一种……刻意为之的试探性。他像是在寻找什么,或者说,在验证某种……规律。”
她的目光投向图卷上其他几个光芒相对稳定,但位置分散的文脉节点。这些节点象征着华夏文明不同的精神侧面,如同支撑起文明殿堂的一根根支柱。“信”、“勇”、“知”、“礼”、“乐”……他们已经接触了其五,虽然过程惨烈,但终究勉强守住。那么,下一个会是什么?断文会的污染,是否有其内在的逻辑顺序?是按照文脉的强弱?还是针对文明根基的关键程度?
就在这时,季雅的目光猛地凝固在图卷的东南角。那里,一个原本散发着温和、厚重土黄色光芒的节点,其光晕正以一种极其不寻常的方式发生着变化!那光芒并非变得狂暴或黯淡,而是……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渗透、稀释一般,正在失去其原本饱满、醇厚的色泽,变得浑浊、发灰,仿佛清澈的泉水被倒入了一盆污泥,虽然还未彻底变黑,但那生机勃勃的“厚土”之意正在快速流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僵冷、板结、甚至带着一丝腐朽气息的异样感!
“这是……‘穑园’?!”季雅失声低呼,脸色骤变。
“穑园?”李宁瞬间闪至她身边,目光紧紧锁住那个正在“变质”的节点。在他的认知中,与农事、土地相关的文脉,向来是稳定、滋养的象征,是文明存续的根基,为何会出现如此诡异的变化?
“《说文》云:‘穑,谷可收曰穑。’‘穑园’并非指具体的某个园林,而是象征着‘农’之文脉的核心节点之一,代表着农耕文明的根本——‘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自然节律,‘顺应天时,因地制宜’的生存智慧,以及‘民以食为天’的朴素真理!”季雅语速极快,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农’乃立国之本,安民之基!如果连‘农’之文脉都被污染、被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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