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市的夜,深沉如墨。
窗外,城市扭曲的光晕如同鬼魅的舞蹈,在高楼大厦间无声流转。那光晕时而呈现诡异的紫红,时而又转为病态的青灰,将这座本已光怪陆离的都市装点得如同末日降临前的剧场。然而,这些令人心悸的景象,对于悦来客栈房间内的三人而言,已然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房间内,空气凝重得几乎可以用刀刃切割。每一粒悬浮的尘埃,都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悲伤与绝望。季雅跪坐在柔软的榻边,双膝早已麻木,但她浑然不觉。她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温馨的脸颊,指尖冰凉如雪,却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少女皮肤下丝毫生命的温热。
温馨静静地躺着,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两片深不见底的阴影。她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仿佛随时会像清晨的露珠般消散在空气中。曾经象征着新生与希望的眉心光点,此刻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微弱的光芒若有若无,随时可能彻底熄灭。而她胸前,那枚承载着两代人守护意志的字玉璧,更是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光泽尽失,如同一块在岁月长河中沉寂了千年的顽石,失去了所有灵性。
不……不会的……季雅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她将一粒又一粒珍贵的、散发着温和灵光的丹药喂入温馨口中,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蕴含着精纯生命能量的丹药,如同泥牛入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温馨的身体机能已经跌落至谷底,经脉寸断,识海成灰,任何外力都已无法轻易介入。
一旁的李宁靠坐在墙边,脸色苍白如纸,胸口的伤势在刚才的全力一击后愈发恶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地锁在温馨身上。他亲眼目睹了温馨的最后时刻——那决绝的拥抱,那融入凶煞血晶的背影,以及那声轻不可闻的。他曾以为,那是最坏的结局。他从血与火的地狱中被季雅拼死救回,本该庆幸于自己的幸存,可当他看到温馨比他更甚的惨状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将他溺毙的恐慌与悔恨,如冰冷的海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如果……如果我当时没有让你去……李宁的声音充满了自责的痛苦,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没有如果。季雅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因极度的情绪波动而尖锐起来,但随即又无力地垂下,泪水无声地滑落脸颊,是我……是我太自负了!我以为我能掌控一切,我以为那块玉璧能保护好她!是我害了她!
她的自责并非无因。那枚字玉璧,不仅是温馨的本命法器,更是季雅精神上的某种寄托。它温润、纯净,象征着她们守护文明火种的初心,也寄托着季雅对已故姐姐温雅的追忆。在她看来,这枚玉璧与温馨,就如同一体两面,是不可分割的整体。然而,此刻玉璧几近崩毁,温馨濒死,这双重打击,几乎将她的心防彻底击溃。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按照常理,温馨虽然力竭,但神魂未灭,玉璧作为本命器,即便受损,也应能维系她的一线生机,等待后续的救治。可现在,玉璧几近崩毁,温馨的气息也微弱到了极致。这其中,定有她所未知的缘由。
就在季雅陷入绝望与自责的深渊时,她胸前的字玉佩,忽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并非以往那种探测到能量波动时的警示性嗡鸣,而是一种……共鸣。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微弱却清晰的悸动。仿佛沉寂已久的古钟,被遥远而熟悉的钟声轻轻叩响。
季雅浑身一震,猛地低头看向玉佩。那枚古朴的玉佩在她温热的掌心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晕,光晕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温雅留下的研究手札和笔记中的片段。
……文脉之秘,非止于外显之能量,更在于内蕴之。器物有灵,信物亦有灵。其灵,承托着历代守护者之愿力与精神烙印……
……守护者与信物,非单向驾驭,实为共生共长。守护者之信念愈纯粹,信物之灵便愈强大。反之,若守护者心神剧变,信念蒙尘,信物之灵亦会变得不稳定,甚至……反噬其主,以求自保与传承……
……最坏之局,并非信物损毁,而是其为求传承,不惜耗尽所有,将自身与守护者之魂魄融为一体,以期在绝境中……点燃希望之火种……
字字句句,如同惊雷,在季雅的脑海中炸响!
她终于明白了!
温馨的玉璧,并非单纯的法器,它是有的!这,是温雅一生守护文脉、研究传承所凝结的信念,是她将自己未尽的意志与心血,一同灌注进了这件为妹妹准备的传承之物中!
当温馨在演武巷以生命为代价,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时,她与玉璧的联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密。她不仅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更是在透支玉璧之的本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