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那间浸透了药味与沉重希望的房间,在温馨苏醒后的第七日,终于迎来了一丝久违的、如同阴霾缝隙中透出的微光。尽管李宁的内力恢复依旧缓慢得如同龟裂大地期盼甘霖,丹田空虚,经脉剧痛,每一次尝试引气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煎熬,但他强健的体魄底子和顽强的意志,让他至少恢复了基本行动能力,能够自行踱步、进食,甚至可以进行一些最基础的、不会牵动内伤的体能训练。他的脸色不再是骇人的金纸色,转为一种久未见光的苍白,眉宇间因剧痛和焦虑而刻下的深痕依旧明显,但那双金红色的瞳孔深处,重新燃起的沉毅火焰,足以驱散部分虚弱带来的阴霾。
温馨的恢复则更为微妙。她依旧无法下床行走,身体虚弱得连长时间坐立都需依靠软枕支撑,说话也气若游丝,但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并且以一种令人惊异的速度变得通透、沉静。眉心的双色光点稳定地旋转、交融,白与红的界限不再分明,形成一种和谐而深邃的漩涡,缓缓释放着温和而坚韧的能量,滋养着她千疮百孔的经脉和濒临崩溃的识海。这种修复并非立竿见影的强大治愈,而更像是一种从本源层面的、潜移默化的重塑,增强着经脉的韧性与承受力,锤炼着意志的凝练程度。她胸前的“仁”字玉璧和腕间的“鸣”字金铃,表面的裂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弥合,虽然距离完好如初还遥不可及,但已重新与主人建立了清晰稳固的联系,玉璧的生机之感更加醇厚并隐含一丝刚韧,金铃的探测通灵能力也变得更加敏锐精准。
季雅是三人中最疲惫的轴心,她像一根同时燃烧多头的蜡烛,照料两位伤员、监控《文脉图》、调配药物、警戒外界,精神力透支的识海修复得极其缓慢,眼下的青黑从未真正消退,但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坚定,如同风暴过后依旧指引方向的灯塔。正是通过她日复一日、强忍精神刺痛展开的《文脉图》,团队才得以在相对安全的避风港内,洞察到城市深处再次涌动的暗流。
此刻,午后偏斜的阳光带着扭曲的光晕,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季雅指尖轻颤地拂过帛书光滑的表面,目光凝重地锁定在图卷东南方向。那里,代表古城墙遗址附近一片古老商业区(曾是人流如织的码头集市,象征着“信诺”、“契约”、“流通”)的文脉光域,呈现出一种极不祥的“凝滞”之象。
原本应如江河奔流、活跃而明亮的金黄色的光流,此刻运转迟滞不畅,仿佛被掺入了粘稠的杂质,光流边缘浮现出零星却刺眼的、如同油污般的浑浊斑点,正以一种缓慢却顽固的速度向四周渗透、蔓延。一股微弱却无孔不入的、能蒙蔽灵台、混淆认知的“淤塞”感,正从那个方向隐隐传来。
“信诺文脉……被淤塞了。”季雅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忧虑,“不是直接的污染或破坏,更像是……某种东西堵塞了流通的渠道,让‘信’失去了活力,让‘诺’变成了空谈。断文会上次在城东利用‘勇毅’的暴戾面炼制‘凶煞’失败,这次转向了更基础、也更致命的‘信义’。若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崩塌,承诺变成儿戏,契约形同虚设……”她未尽之语中的沉重,让房间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李宁正靠墙缓缓活动着手腕,闻言立刻走到桌边,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金红色的瞳孔锐利地扫过图卷上那片变得浑浊粘腻的金黄色光域。即使内力未复,武者敏锐的感知也能让他隐约捕捉到从东南方向传来的、一种令人心烦意乱、情绪低落的滞涩感,仿佛心口被压了一块湿冷的石头。“信乃立身之本,亦是交往、流通、乃至社会运转的基石。此患不除,后果的确比刀兵相加更甚。我们必须去。”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目光转向温馨时,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担忧。
温馨倚在榻上,微微侧首凝视图卷,腕间的“鸣”字金铃立刻发出低沉而持续的警示嗡鸣,铃身微烫,坚定不移地指向东南。胸前的“仁”字玉璧则传来清晰的排斥与不适感,那温润白光自主流转,抵御着无形淤塞感的侵蚀。“那种感觉……很不舒服,”她轻声描述,秀眉微蹙,“像清澈河流被倒入粘稠胶油,一切变得粘腻、迟滞、浑浊,失了活力。断文会的手段,越发刁钻阴毒。”
“我们现在的状态……”季雅看向李宁和温馨,眼中是深切的无奈。李宁战力十不存一,温馨更是重伤未愈,此刻探查风险极大。
“不能等。”李宁斩钉截铁,“他们正是看准我们虚弱期动手。必须掌握主动,至少摸清其手段目的。”他看向温馨,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关切,“温馨,你留……”
“我和你们一起去。”温馨出乎意料地打断,声音微弱却异常坚定。她迎上李宁不赞同的目光,耐心解释,“李宁,我明白你的担心。我无法正面战斗,甚至可能是拖累。但我对能量,尤其是这种负面扭曲能量的感知,经历上次蜕变后,或许比你们更敏锐。金铃能探源寻迹,玉璧之力对这种‘淤塞’或能起‘净化疏通’之效。更重要的是,”她顿了顿,眼中闪过深思,“我隐约觉得,这种‘淤塞’环境,或许正需一种不同的力量去‘疏通’。我新得的力量,兼具仁心之柔与战意之刚,或能对此局有意想不到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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