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雅深吸一口气,强迫因疲惫而有些涣散的精神重新凝聚起来:“码头区域情况复杂,人流如织,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我们若贸然闯入,不仅容易打草惊蛇,还可能陷入不必要的麻烦。必须先行暗中查探,摸清断文会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以及那‘幽冥漕帮’和‘诡船’的底细。”
接下来的两日,三人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金陵城南的喧嚣之中。李宁换上了一身粗布短打,将周身锐气尽数收敛,混迹于码头附近烟气缭绕的茶棚、汗臭与鱼腥混杂的脚行、以及充斥着骰子碰撞声和粗野吆喝的赌档。他凭借日渐精熟的市井生存技巧,与皮肤黝黑的船夫、筋肉虬结的力工、眼神精明的商贩攀谈,递上几枚铜钱或一壶劣酒,侧耳倾听那些关于码头近半年来的诡闻异事——尤其是那些与“信誉”、“契约”相关的、令人心底发毛的纠纷和无法解释的怪象。
季雅则动用了家族残留的、如同蛛网般隐秘的人脉关系,以及尘封在故纸堆中的商贾记录和地方志。她翻阅着泛黄的账册和卷宗,试图从浩如烟海的交易记录和江湖传闻中,梳理出码头各大势力近期的微妙变化,寻找是否有新崛起的、行事诡秘、不按常理出牌的商号或人物活动的蛛丝马迹。
温馨则以其手艺人特有的沉静气质,走访了码头周边几家老字号茶楼,在说书人醒木拍案、讲述古今忠奸故事的喧嚣中默默品茶;她也走进那些看似普通、实则兼营南北杂货与消息传递的老店,借着挑选丝线或砚台的由头,与掌柜闲聊,倾听那些在坊间悄悄流传的、真假难辨的流言蜚语。同时,她腕上的“鸣”字金铃始终保持着极微弱的感应状态,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远距离扫描着整个码头区域能量场的细微波动和异常扰动。
零碎的信息如同破碎的瓷片,被三人小心地收集、拼合,渐渐呈现出一幅令人心悸的图景:
信诺码头,这个曾经以“一诺千金”着称的繁华之地,近半年来确实被一层诡异的阴影所笼罩。先是几家素有信誉的老字号船行,接二连三地遭遇了所谓的“鬼船”事件——装载着贵重丝绸、瓷器或药材的船只,在航行至江心特定区域时,会突然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迷雾包裹,随后便彻底失去联系。数日之后,空无一人的船只又会诡异地自行漂回码头,船上货物不翼而飞,而随船的所有人员,从经验丰富的舵手到年轻的水手,全都如同人间蒸发,找不到任何挣扎或离开的痕迹,仿佛被江水无声吞噬。
紧接着,几家以稳妥着称的大货栈,其守卫森严的仓库在深夜接连遭窃。蹊跷的是,失窃的并非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而是一些看似普通、却记录着多年核心交易往来、重要客户名单乃至隐秘契约条款的账册文卷。这些失窃案做得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闯入的痕迹,仿佛那些账册是自己长脚走了出去。
更令人不安的是,一种诡异的流言开始在码头的酒馆、茶肆和力工间悄悄传播:都说长江里出现了一艘能“吞噬誓言”的“诡船”。任何与这艘船,或者说与它背后的势力做过交易的人,无论此前是多么以信义着称的君子,之后都会性情大变,变得背信弃义,甚至对往日的合作伙伴反目成仇,手段狠辣。往日码头赖以运转的秩序和信任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猜忌、警惕和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暗中蔓延。
季雅结合查到的零星线索,指向了一个新近出现、名为“幽冥漕帮”的神秘势力。这个漕帮行事极为诡秘,不与任何其他帮派往来,其船只多是些看起来破旧不堪的老式漕船,多在夜深人静、江雾浓重时悄然出没。有传言说,其帮主精通某种失传已久的邪异法术,能操控迷雾,惑人心智,甚至能与幽冥沟通。
“幽冥漕帮……吞噬誓言的诡船……”季雅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文脉图》上那片凝滞浑浊的光流区域,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断文会的手段越来越刁钻了。他们很可能借用了这个‘幽冥漕帮’的壳,利用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邪术,直接攻击和扭曲‘信’之力的根基——也就是人与人之间最根本的‘承诺’与‘契约’精神本身。那些失踪的账册文卷,看似普通,实则长期承载着大量的商业信诺之力,是极其珍贵的媒介,恐怕已被他们收集起来,用于构筑某种邪恶的阵法。”
温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我的金铃感应很模糊,那片区域的能量场非常混乱。但能察觉到,其中充满了‘猜忌’、‘背叛’、‘谎言’的碎片,这些负面情绪如同酸液,正在不断腐蚀原本稳定而纯净的‘信’之力场。那艘‘诡船’,或许就是这股扭曲力量的源头,或者是邪阵的核心载体。”
李宁的拳头骤然攥紧,骨节发出咯咯的脆响,体表隐隐有金红色的光焰流转,将空气中无形的阴冷气息灼烧得微微扭曲。“玩弄人心,践踏信诺!此等行径,比真刀真枪的杀戮更加可恨,更加卑劣!”他声音中的怒火几乎凝成实质,“必须揪出这个装神弄鬼的幽冥漕帮,找到那艘诡船,彻底摧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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