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李市的秋意渐浓,墨香斋的庭院里,那棵老桂树的香气也愈发沉郁,仿佛凝结了整座城市的文脉精华,丝丝缕缕,渗入骨髓。李宁坐在临窗的酸枝木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守”字铜印冰凉的印纽。印面那古朴的“守”字,在午后斜阳的映照下,仿佛有血液在其中缓缓流淌,带着苏砚临终前未尽的话语和王大爷阖眼前安详的笑意。文津节点暂时安稳,但心头的阴霾并未散去。陈鹤那双隐藏在蛇形戒指后的眼睛,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季雅的《文脉图》静静摊在案上,丝绢上的乌江竹影随着窗外微风轻轻摇曳,仿佛活了过来。她正用一支极细的狼毫,蘸着新研的松烟墨,在图纸一角勾勒着文津阁的轮廓。笔尖游走处,墨痕深浅有致,仿佛能听见纸张纤维被浸润的细微声响。她忽然停笔,指尖点向图纸上一个不起眼的标记——那是古籍室后山洞穴附近,一个被她标注为“地脉微澜”的点。
“这里的能量场不对劲,”季雅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不是浊气,也不是文脉正常的流转,更像……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悲鸣,带着焚烧的焦糊味。”
温雅闻言,放下手中正在用鹿皮擦拭的“衡”字玉尺。玉尺的青光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格外柔和,她将玉尺平放在“文脉图”上,尺身恰好覆盖住季雅所指的位置。青光微微闪烁,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是文渊阁的方向,”她笃定地说,“文津阁与文渊阁在地脉上是姊妹节点,如同双生之花。文津受创,文渊必感同身受,其下的地脉节点首当其冲。”
温馨正坐在窗边的矮榻上,用一把小巧的錾子精心雕琢一枚新的金铃挂饰。银线在她指间灵活穿梭,刻刀划过金属的细微声响清脆悦耳。听到温雅的话,她停下手中的活计,腕间的“鸣”字金铃随着动作发出几声低低的嗡鸣。“我好像……听见了,”她蹙起秀眉,侧耳倾听,“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像很多人在哭,哭得很伤心,然后又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烧火的噼啪声。”
四人目光交汇,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弥漫。文渊阁,这座象征着华夏典籍至高殿堂的圣地,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空裂隙·嘉靖二十三年·南京】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拉伸,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墨香斋的桂香、松烟墨的气息瞬间被另一种更为厚重、混杂的气味取代——是陈年纸张的霉味、墨锭的清香、线装书特有的浆糊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李宁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宏伟宫殿的廊下。脚下是平整光洁的金砖,头顶是绘着仙鹤祥云的藻井。空气中弥漫着庄重肃穆的气氛,却又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身青色的圆领襕衫,布料考究,样式却是陌生的古朴。
“守印者李宁,传玉者季雅,持衡者温雅,持鸣者温馨,”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四人身后响起,“恭迎四位文脉守护者莅临文渊阁。吾乃此代守藏吏,陆明远。”
四人回头,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立于廊柱旁。他身着深青色官袍,补子上绣着展翅的仙鹤,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手中拄着一根虬结的龙头拐杖,杖头镶嵌着一块温润的墨玉。
“陆前辈,”李宁拱手行礼,心中震撼不已。眼前这位老者,正是《明史·艺文志》中记载的传奇人物——嘉靖年间南京守藏史陆明远!他以刚正不阿、誓死守护国家典籍而闻名于世,最终在着名的“文渊焚书案”中殉道。
陆明远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四人,尤其在李宁腰间的“守”字铜印和季雅怀中的《文脉图》上停留片刻。“文脉告急,非同小可。尔等既来之,则安之。且随我来,文渊阁的劫数,亦是尔等守护之路的试炼。”
他引着四人穿过重重宫门,来到文渊阁的核心区域——一座巨大的藏书楼前。楼高五层,飞檐翘角,气势恢宏。然而,此刻楼前广场上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死寂。数十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手持利刃,神情凶狠地将一群手无寸铁的文士围在中央。为首一人,面色阴鸷,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权倾朝野的巨阉——黄锦!
“陆明远!”黄锦的声音尖利刺耳,如同枭鸣,“陛下有旨!妖书惑众,动摇国本!凡与妖书《文脉志异闻录》有关联之人,皆为逆党!交出妖书及所有相关人犯,或可免阁下死罪!”
陆明远挺直了佝偻的身躯,龙头拐杖重重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黄公公!文渊阁乃天下典籍所萃,岂容尔等肆意妄为!《文脉志异闻录》乃是前朝遗老凭吊古迹、感怀文脉之作,何来‘妖书’之说?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匹夫!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黄锦身后一名锦衣卫校尉厉声喝道,“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妖书和逆党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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