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灵柩停放在客厅中央,覆盖着黑色的天鹅绒,与壁炉里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火焰形成刺目的对比。我站在灵柩旁,指尖轻轻拂过棺木边缘。
这是我最后一位亲人了,威廉、伊丽莎白相继惨死,如今连父亲也被无尽的悲痛吞噬,只留下我独自背负这满门的罪孽。
父亲的面容安详却苍白,嘴角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痛苦,仿佛临死前仍在低声呼唤着孩子们的名字。我想起他最后一次见我时的模样,那时伊丽莎白刚下葬,他抓着我的手,声音嘶哑地说:“维克多,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威廉、伊丽莎白…… 他们不该这样死去。” 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他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直到某天清晨,仆人发现他倒在书房的书桌前,手里还握着威廉少年时的画像。
处理后事的那几天,我如同行尸走肉。亲友们来吊唁时,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同情,眼神里却藏着恐惧与疏离。他们早已知晓弗兰肯斯坦家族的惨剧,也隐约猜到这些死亡与我脱不了干系。没有人敢问细节,也没有人敢多留,连父亲生前最要好的老友,也只是匆匆放下花圈便转身离去。葬礼结束后,庄园里只剩下我和几个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老仆人,空旷的宅邸里,只有风吹过窗棂的呜咽声,像极了亡魂的低语。
深夜,我独自坐在父亲的书房里,桌上摊着他留给我的最后遗物:一本皮面日记和一枚家族纹章戒指。日记里没有斥责,只有一位父亲的担忧:“维克多近来愈发古怪,深夜总在地下实验室逗留,房里飘出奇怪的气味。我不敢问,只愿他能早日迷途知返,回到正常的生活。”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威廉遇害的当天,字迹潦草得几乎辨认不清:“上帝啊,为何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若这是对维克多的惩罚,求您降罪于我,放过我的孩子。”
滚烫的泪水滴在泛黄的纸页上,我将戒指紧紧攥在掌心,冰冷的金属硌得指骨生疼,却让我麻木的心脏燃起一丝微弱的火焰。我走到地下实验室,曾经摆满玻璃容器的架子如今只剩下灰尘,强酸容器空着,只有瓶壁上残留的黑色痕迹,证明那场血腥的分尸并非幻觉。角落里,那个曾浸泡威廉心脏的营养液瓶已经空了,瓶底残留着几根乌黑的长发——是她的,她从未真正离开。
“父亲,您放心,我会为他们报仇。”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实验室低语,声音嘶哑却坚定,“我会追杀她到世界尽头,哪怕同归于尽,也要终结这场诅咒。”
当天下午,我点燃了庄园的壁炉。火焰从书房开始蔓延,吞噬着父亲的书桌、威廉的玩具、伊丽莎白的婚纱,也吞噬着我过去的一切。我站在雪地里,看着熊熊烈火染红铅灰色的天空,看着这座承载了我所有幸福与罪孽的宅邸渐渐化为灰烬。背包里装着手术刀、铁锯、强酸瓶和父亲的日记,这便是我接下来唯一的行囊。
我决定北上。华尔顿船长在信中提到的极地荒原,或许是她的最终目的地:她的分身似乎对寒冷有着特殊的偏好,威廉死前被诱至冰封的山谷,伊丽莎白的梳妆台上也曾出现过北极极光的素描。我要追上她,在她彻底蔓延之前,斩断这罪恶的根源。
一月的欧洲大陆被冰雪覆盖,寒风如同锋利的刀子,刮得脸颊生疼。我白天在积雪中艰难跋涉,夜晚便在废弃的小屋或山洞里露营,篝火旁,我总会翻开父亲的日记,看着他的字迹,仿佛能感受到一丝温暖,支撑着我继续走下去。离开日内瓦后的第三个星期,我在一个名叫 “布伦” 的小镇上,第一次遭遇了富江的分身。
那是个飘着小雪的黄昏,我走进小镇唯一的酒馆取暖。酒馆里弥漫着啤酒与烤面包的香气,男人们高声谈论着天气,女人们在角落里织着毛衣,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直到我瞥见吧台后那个招待员: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际,象牙白的皮肤在煤油灯下发着冷光,左眼下方那颗泪痣如同凝血般刺眼,连微笑时嘴角勾起的弧度,都与夏洛特一模一样。
我的心脏骤然收缩,手不自觉地摸向背包里的手术刀。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转身时故意放慢了动作,裙摆蹭过吧台边缘,露出手腕上一道新鲜的疤痕——那是我当初在卧室里刺她时留下的伤口,可眼前的分身却仿佛毫不在意。“先生,需要点什么?” 她的声音甜腻如蜜,与记忆中夏洛特的语调分毫不差。
“一杯威士忌,加冰。” 我强压下心中的愤怒,慢慢走向吧台,目光死死盯着她的泪痣,“你认识一个叫夏洛特的女人吗?黑发,有泪痣,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她拿起酒瓶的手顿了顿,随即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夏洛特?这个名字很熟悉呢。不过先生,像我这样的女人,可不止一个哦。” 话音刚落,酒馆里一个穿着粗布外套的男人突然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腕:“亲爱的,今晚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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