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元年春天,才刚进二月,江南的柳树已经抽出嫩芽。松江城外的新兵训练场上,两千多名士兵正在紧张操练,脚步声整齐划一,扬起漫天尘土。
华尔披着一件深蓝色的军官大氅,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虽然左颊上的伤疤依然狰狞,但他的气色比在宁波时好了许多。手中的望远镜缓缓扫过正在操练的队列,他难得地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这支新组建的常胜军确实与往日大不相同。除了三百余名洋人军官和雇佣兵外,队列中更多的是中国士兵的面孔。他们剃掉了额前的长发,穿着统一的蓝色军服,肩扛恩菲尔德步枪,正在进行排枪射击训练。
装弹!瞄准!放!
随着洋人教官用生硬的中文发出口令,士兵们动作整齐划一。硝烟顿时弥漫了整个训练场,震耳欲聋的枪声惊起了远处树林中的飞鸟。待硝烟散去,可见远处的靶子上弹孔密集得如同蜂巢。
白齐文快步走上指挥台,递上一份战报:将军,昨日派往青浦的小队又传回捷报。以三十人对阵长毛百余人,毙敌六十,我方仅轻伤五人。
华尔接过战报,目光在伤亡数字上停留片刻:传令下去,给这五个受伤的士兵每人发十两赏银。阵亡的抚恤金加倍发放。
只是...白齐文压低声音,近来军中有些传言,说我们的士兵作战时异常勇猛,受伤后仍能继续战斗...
华尔冷笑一声,摸了摸左颊的伤疤:让他们传去。对了,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已经在营中等候多时了。这次是从太仓一带找来的,都是家破人亡的难民。
训练场边缘的一间营房里,十个身着百姓服装的男子局促地站着。他们皮肤黝黑,手掌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在田间劳作的农民。这些人的眼神中混杂着恐惧、迷茫,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仇恨。
华尔推门而入,目光如刀般扫过几人:听说你们都是从太仓逃难来的?家里都遭了长毛的毒手?
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噗通跪倒,声音哽咽:将军明鉴!小人的老母、妻儿都死在长毛刀下,房子也被烧了,只剩小人一个...
其他几人也纷纷跪倒,泣不成声。有人撩起衣袖,露出身上的伤疤;有人掏出随身携带的亲人遗物,诉说着家破人亡的惨状。
华尔静静听着,待哭声稍歇,才缓缓开口:想报仇吗?
几人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
很好。华尔从怀中取出一个银质扁壶,倒出十颗黑色的药丸,吃了它,我就给你们报仇的机会。
几人毫不犹豫地吞下药丸。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现在,去兵器库各领一支步枪。华尔的声音带着奇特的韵律,记住,从今往后,你们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
望着几人机械离去的背影,白齐文忧心忡忡:将军,这样会不会...这些人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了。昨天有个试药的,徒手掰断了一根木桩...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华尔打断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忙用丝帕捂住嘴。帕子上,又是一团黑中带绿的血迹。只要我们还能打胜仗,朝廷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半个月后,训练场上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
曾国藩和李鸿章在一众幕僚的簇拥下,登上了观礼台。这位湘军统帅虽然面带病容,但眼神依然锐利。他仔细观看着场上的军事演习,不时与身旁的李鸿章低声交谈。
少荃,你看这洋枪队的阵法,确实有独到之处。曾国藩指着正在变换队形的士兵,这种散兵线与纵队结合的战法,很适合江南的水网地带。
李鸿章躬身答道:老师明鉴。华尔此人虽然桀骜不驯,但练兵确有一套。听说他最近几次小规模接战,都是以少胜多。特别是他的士兵冲锋时异常勇猛,往往能突破长毛的防线。
正说话间,场上突然枪声大作。只见一队士兵在硝烟中快速推进,他们时而匍匐前进,时而快速跃进,动作之敏捷,完全不像寻常清军。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士兵在移动中依然能保持精准的射击,枪声响处,远处的靶标应声而倒。
突然,演习中发生了一个意外。一名士兵在跃进时被地上突出的树根绊倒,额头重重磕在一块石头上,顿时血流如注。但他只是晃了晃,便继续持枪射击,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曾国藩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个士兵...
一旁的华尔连忙解释:大人放心,这些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敢死队员。我们在训练时特别注重培养他们的意志力,让他们能够在负伤情况下继续作战。
接下来的火炮演示更让众人震惊。十二门新式的阿姆斯特朗炮依次排开,对着三里外的模拟城墙进行轰击。这些火炮操作灵活,射速极快,炮弹落处,砖石横飞。不过半个时辰,那段坚固的模拟城墙就被轰开了数个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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