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天光如同缓慢扩散的墨迹,一点点蚕食着夜的帷幕。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碎石旁,身上盖着福尔摩斯那件标志性的黑色斗篷。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在我脑海中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扭曲的几何图形、刺耳的吠叫、还有那双在黑暗中燃烧的眼睛。
慢慢来,华生。福尔摩斯的声音从未如此疲惫。他坐在我身旁的断垣上,衬衫上沾满灰尘与血渍,向来一丝不苟的发型此刻凌乱不堪。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下浮现着浓重的阴影,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我试图坐起身,却发现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种颤抖并非源于寒冷,而是深植于骨髓的恐惧。我们...成功了?我的声音嘶哑得几乎认不出。
福尔摩斯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那算不上是一个微笑。我们阻止了仪式,是的。但胜利?他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已成废墟的钟楼,在这场战争中,从来没有真正的胜利,只有暂时的休战。
废墟中仍不时传来石块滑落的声响,间或夹杂着几声癫狂的呓语。那些幸存下来的邪教徒,他们的心智已被彻底摧毁,只能在瓦砾间漫无目的地游荡,口中念念有词地重复着支离破碎的祷文。
黎明的光线逐渐明亮,勾勒出钟楼废墟狰狞的轮廓。我注意到福尔摩斯的右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那是一块形状奇特的金属碎片,边缘呈现出违反常规几何学的锐角。
证据。他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简短地解释道,足以证明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但这份证据永远不会有公之于众的机会了。远处传来警笛的呼啸,雷斯垂德带着苏格兰场的人马赶到了现场。探长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上帝啊...这里发生了什么?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福尔摩斯缓缓起身,用那种我无比熟悉的、超然的语气开始叙述一个经过精心修饰的故事:开膛手杰克与其邪教同伙在此聚集,因内讧而引发爆炸,最终自取灭亡。他讲述得如此平静,如此令人信服,甚至连我几乎都要相信这个版本的事实了。
雷斯垂德如释重负地记录着这个解释。这样最好,福尔摩斯先生。他低声说,公众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理解的结局,而不是...
而不是真相。福尔摩斯淡淡地接上他的话。
我望着他们,突然明白了福尔摩斯的用意。有些真相太过危险,太过撼动人心,将它们公之于众只会引发更大的恐慌和混乱。在这个清晨,他不仅埋葬了钟楼的废墟,更埋葬了一个足以颠覆人类认知的真相。
返回贝克街的路程在沉默中度过。马车轮子碾过鹅卵石路面的声音规律得令人窒息,街边煤气灯在晨雾中晕开惨白的光晕。福尔摩斯始终望着窗外,他的侧脸在摇曳的光影中显得格外疏离。
赫德森太太见到我们时的惊呼我至今记忆犹新。她急忙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但我们都婉拒了她的好意。创伤不仅刻在我们的衣物和身体上,更深深烙印在我们的灵魂深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贝克街221B仿佛被一种无形的阴霾笼罩。我夜不能寐,每当闭上眼睛,那些非欧几里得的几何图形就会在眼前旋转、重组。即使是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锐角——书桌的角落、壁炉的棱线、甚至餐刀的尖端——都会引发我一阵心悸。
福尔摩斯的表现同样反常。他不再拉奏那把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不再进行他那些气味刺鼻的化学实验。相反,他常常整夜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中,凝视着伦敦永不散尽的浓雾,仿佛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人体的神经系统对超越理解范畴的刺激会产生应激反应。某个深夜,当我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时,福尔摩斯这样说道。他递给我一杯热可可,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温情。你经历的不是普通的精神创伤,华生。你直视了深渊,而深渊也回望了你。
我接过杯子,双手仍在微微颤抖。你是怎么承受的,福尔摩斯?那些景象...那些声音...
理性是一座堡垒,但再坚固的城墙也会有裂缝。他在我对面坐下,我从小就开始为这场战斗做准备,但即便如此...他的声音渐低,没有说完这句话。
有一天下午,我无意中瞥见福尔摩斯在书房里研究那块从现场带回的金属碎片。他将碎片放在特定的角度下,用棱镜折射光线照射它。令我毛骨悚然的是,碎片投射在墙上的影子竟然在自行移动、变形,仿佛具有生命。
它还在...活跃?我惊恐地问。
不是活跃,而是在不同的维度间振动。福尔摩斯迅速用黑布盖住碎片,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保守秘密,华生。这种物质本身就是一个通道。
三周后的一个雨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在书桌前坐下,铺开稿纸,准备记录这个案件。墨水瓶旁放着我们收集的所有资料:现场草图、化学分析报告、还有福尔摩斯关于拓扑学的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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