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藤野先生依旧僵立在屋子中央,背对着我们,玄色棉袍的轮廓在愈发黯淡的光线下,像一块沉默的墓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
千早垂着眼,站在阴影里,仿佛也因吐露了这沉重的秘密而耗尽了力气,只剩下一种空洞的疲惫。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桌上那本摊开的日记——在千早叙述时,藤野先生因震惊而将它随意搁置,并未完全合拢。就在那摊开书页的末尾,紧接在清次那狂热的东京计划之后,赫然还有短短几行字!那字迹与前面狂放的笔触截然不同,变得极度潦草、尖锐、扭曲,仿佛是书写者在极度的惊恐与仓促中,用尽最后力气刻划下的。墨迹断续,甚至有些笔画因用力过猛而划破了纸页。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我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低声念出了那最后的、未被察觉的遗言:
“……它们来了……就在这附近……我听到了……那粘液的声音……它们……来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骤然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藤野先生猛地转过身,千早也骇然抬头,我们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那几行绝望的字迹上。
“它们”?
几乎就在我念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
屋外,那原本山林惯有的窸窣声、风声、溪流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一种极其突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如同厚重的帷幕,猛地笼罩了下来。
紧接着,一种新的声音,细细索索地,从屋子四周的黑暗中渗透出来。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动物发出的声响,而是……黏腻的、仿佛无数湿滑物体在土地上、在灌木丛中、甚至在垂直的板壁上蠕行、摩擦的混杂声响,其间夹杂着那种令人牙酸的、尖刺刮擦的噪音,与清次日记中描述的,一般无二!
“外面……是什么?”千早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藤野先生一个箭步冲到那扇唯一的、糊着泛黄窗纸的格子窗前。他没有立刻推开,而是凑近窗纸上一个因年久失修而破裂的缝隙,向外窥视。
我也屏住呼吸,挪到另一个窗角,透过另一处破损的缝隙,望了出去。
屋外,已是黄昏最后的余光,天地间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昏黄与幽蓝交织的色调,正是“逢魔之时”,鬼魅易现之刻。
而就在这片昏蒙的光线下,我看到了——它们。
并非清晰的实体,更像是投映在窗纸上、因光线扭曲而显得更加怪诞离奇的剪影。那些影子在窗外蠕动着,摇晃着,数量似乎不少。它们的形态……我无法用任何已知的生物形态去描述。有的像是一滩不断变换形状的、不规则的巨大粘液团,边缘伸出无数扭动的、如同触手或尖刺般的凸起;有的则显得较为“凝实”,呈现出一种多节的、如同巨型昆虫与腐烂植物根茎混合而成的诡异轮廓,那些“节”之间似乎还在滴落着粘稠的液体;更有一些,仿佛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在地面上拖曳出长长的、湿滑闪亮的痕迹,那痕迹……我猛然想起小屋周围空地上那些密密麻麻、深不见底的孔洞!
原来……那些孔洞,是这些……这些东西,用它们那尖刺般的“脚”,或是身体其他类似钻探器的部位,反复穿刺、行走留下的印记!它们早已盘踞在此地,或许一直潜伏在周围,等待着什么,或者……仅仅是遵循着某种本能,徘徊在清次这最后的巢穴附近!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清次日记最后的惊恐呼喊,并非幻觉,也非过去的回响。这些源自格里高利黑魔法实验的、或是被清次自身疯狂实验吸引而来的、来自地底深渊或是更恐怖维度的扭曲造物,它们……一直就在附近!而我们的到来,我们阅读日记的行为,或许某种程度……惊动了它们!
“后退!”藤野先生低喝一声,声音紧绷如弓弦。他猛地从窗前退开,脸上血色尽失,那是一种面对完全未知、超越理解范畴的恐怖时,最原始的惊骇。即便他见识过无数人体内部的奇异构造,也绝未见过如此亵渎视觉与理智的、活着的“存在”!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咚!”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门板传来。紧接着,是更多细碎而密集的撞击和刮擦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仿佛有无数湿滑冰冷的躯体,正贴着板壁向上攀爬!窗纸被外面蠕动的阴影完全遮蔽,屋内光线骤然黯淡,几乎如同黑夜降临。那粘液摩擦的咕噜声、尖刺刮擦木头的刺耳噪音,如同潮水般涌来,将我们紧紧包围。
小屋那本就腐朽不堪的梁柱和板壁,在这些不知名存在的撞击与攀附下,发出令人胆寒的“嘎吱”声,灰尘和碎木屑簌簌落下。这间小小的木屋,仿佛瞬间变成了惊涛骇浪中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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