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在官道尽头还没完全散尽,我看着小顺子那几乎要把马屁股抽烂的架势,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这帮宫里出来的,干饭不行,跑腿倒是真有几分御前神行的意思。
相公,你这药方子里是不是加了啥勾魂的东西?
铁红袖不知何时从背后凑了上来,一张大脸杵在我肩膀旁边,手里还抓着个啃了一半的生萝卜,咬得嘎嘣脆。
看小顺子跑得那急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这儿是开了啥不正经的堂子。
我叹了口气,把沾了泥灰的袖子往身后掖了掖。
加个屁的勾魂药,那就是几块老南瓜加了两勺野蜂蜜,顶多算是个‘低血糖克星’。
可这话我哪敢说?
我得端着。
我得像个刚从九天之上俯瞰众生的活神仙,而不是个连房租都交不起的落魄宗主。
两天后的晌午,宫里的回信就到了。
不是诏书,是一封太子的亲笔私信,纸张上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
信上那字迹潦草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螃蟹:粥甚妙!
孤连饮三碗,腹中积郁尽消,昨夜睡得死沉,连梦里都没瞧见钦天监那帮老菜菜!
速再送十坛来,孤要赏人!
我看着信,后槽牙又开始隐隐作响。
十坛?
你当这是自来水呢?
物以稀为贵,这道理太子不懂,我这当‘教父’的得懂。
送不了。
我对着送信的官差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遗憾’与‘高深’,粥这东西,讲究的是天人感应。
隔了夜,那股子通灵的‘天机’就散了,喝了也是白喝,顶多管饱。
官差一脸懵逼,我在心里暗自给自己点了个赞。
转头,我拍了拍正在旁边抠脚的阿土。
阿土,起灶!
既然要演,那就得演全套。
我在黑风寨那口缺了个口的破锅前站定,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伸长脖子的百姓,甚至连白夫人那个整天想看我笑话的娘们儿,都派了个贴身小丫鬟,手里攥着个小本本蹲在灶台边,眼珠子瞪得像铜铃。
大家看好了,这长生粥,非寅时露水不熬,非正午阳面南瓜不用。
我一边说着胡话,一边指挥阿土在那儿瞎忙活。
小米得先在露水里泡够两个时辰,多一刻钟,气就泄了;南瓜得选那老得发红的,还得是向阳那一面削下来的肉。
阿土在那儿举着个特制的沙漏,一脸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制造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火候更是关键,差一刻则‘气散’,多一秒则‘魂枯’。
我手里摇着一把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破羽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目光深邃地盯着锅里翻滚的气泡。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
那小丫鬟记笔记的速度快得都要起火星子了。
我心里暗笑,记吧记吧,就算你们把南瓜的每一根纤维都数清楚,没有我这独家的‘心理暗示’和‘饥饿营销’,煮出来的也就一碗南瓜汤。
入夜,山风带了几分凉意。
我正打算回那漏风的屋子躺会儿,厨房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紧接着是铁红袖那标志性的河东狮吼:抓着个贼!
相公快来看,这孙子想偷咱家的锅底灰!
我赶过去时,铁红袖正像拎小鸡仔一样,薅着一个瘦弱男子的后领子。
那人一身青色文书袍子,怀里还揣着几张汗津津的宣纸。
是钦天监随行的记录文书。
此刻他脚尖离地,脸色白得跟刷了墙粉似的,裤裆处湿了一大片。
敢偷我家长生秘方?
铁红袖挥舞着手里那把比脸还大的锅铲,杀气腾腾,信不信老娘把你剁成肉馅,包进明儿早上的山药糕里?
饶命!
宗主饶命!
文书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我家老母卧病多年,吃啥吐啥,我听闻此粥能续命……我才一时糊涂……
铁红袖这憨货一听‘老母’两个字,手上的劲儿顿时松了半分,回过头一脸纠结地看着我。
我看着那文书被吓出来的‘生理反应’,心里那点儿火气也消了大半。
这世道,谁还没点儿苦衷?
再说了,这种免费的宣传大使,上哪儿找去?
松手吧。我摆了摆手,走到那文书跟前,弯腰捡起他掉在地上的纸。
方子我可以给你,不仅给你,我还能给你指点一下这火候的精髓。
文书愣住了,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宗主……您说真的?
我有条件。
我微微一笑,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方子流传出去可以,但每一份誊抄的方子上,必须署名‘长生宗独家授权监制’。
而且,日后若是有人依方卖粥,每卖出一碗,得捐三文钱入我黑风寨的义仓,救济山下的流民。
能办到吗?
文书狂喜乱舞,对着地面就是一顿猛磕:办得到!
办得到!
宗主真乃大德大贤!
我背着手,看着他屁滚尿流跑远的身影,心说这叫‘品牌加盟费’,你不懂。
不远处的营帐口,司空衍正负手而立。
他没来阻止,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那一刻,这位钦天监正使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索。
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那只空了的瓷碗,自言自语的声音顺着风飘进了我的耳朵。
若天命真能靠一碗南瓜粥就能改了……那钦天监这百年的星象推演,到底算个什么玩意儿?
我没接茬,这种哲学问题还是留给他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去头疼吧。
我只知道,明天的戏,才刚要进入高潮。
房顶上,铁红袖蹲在瓦片上,怀里抱着个油纸包,正嘎吱嘎吱地啃着鸡腿。
她嘟囔了一句:相公说,明天该给那位太子殿下送新花样了……要是谁敢这时候来搅局,我非炒他全家不可。
我拢了拢衣领,看向天边那一抹不寻常的鱼肚白。
第三天清晨,司空衍起得很早。
他没穿那身傲慢的官袍,而是换上了一身肃杀的劲装,身后那一队缇骑更是刀出鞘、弓上弦。
这位钦天监正使大步走到我面前,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图穷匕见的决然。
苟宗主,两日已过。
他冷声开口,那嗓音在清晨的雾气里显得格外刺骨,推演的结果,是生是死,今儿个咱们得在全寨人面前,当众验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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