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风裹着一股子经年累月的咸腥味,直往鼻孔里钻。
苟长生紧了紧领口,踩着没过脚踝的烂泥,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苏九身后。
这废弃盐仓的后门黑得像个没底的药罐子,苏九那身青色的衣摆在夜色里晃晃悠悠,像团挥不去的鬼火。
“苏姑娘,慢点,我这腿脚跟不上你们练家子。”苟长生回头看了眼铁红袖,那傻媳妇正抱着一整只用油纸包着的烤鸡,啃得满脸油光,活像只掉进米缸的旱獭。
苏九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瞥了一眼:“进了这扇门,就是鬼市。把嘴闭紧,把钱袋捂严。在里面,死人比活人多,假话比真话贵。”
“明白,职场潜规则嘛,我熟。”苟长生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两块帕子,递给铁红袖一块,“擦擦,待会儿咱们是去砸场子的,不是去吃席的。”
盐仓门口,两个穿着灰布短打、虎背熊腰的壮汉跟石狮子似的戳在那儿。
瞧见生面孔,两柄明晃晃的长刀“锵”的一声架在了一起。
“鬼市规矩,见金不见人。”左边那守卫扫了一眼铁红袖手里那坨油乎乎的烤鸡,眉头拧成了疙瘩,“还有,违禁品不得入内。”
“烤鸡也算违禁品?”苟长生一愣,正琢磨着要不要掏点银子开路。
铁红袖可没那耐心,她正啃到最香的那根大鸡腿,被这冷冰冰的长刀一惊,护食的本能瞬间炸了。
她压根没想动手,只是觉得这俩人大概是饿疯了才来拦路,顺手扯下两截带肉的骨头,趁着对方开口叫阵的当口,一人嘴里塞了一个。
“别叫,我相公做的,趁热吃。”铁红袖拍了拍守卫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对方半边身子都矮了三寸。
那守卫刚要发作,舌尖却下意识地在鸡腿上抿了一圈。
那一瞬间,混合了蜂蜜、八角、花椒以及苟长生秘制“提鲜散”的浓郁香气,像是在味蕾上炸开了一场烟花。
守卫的眼睛慢慢瞪圆,嘴唇颤抖,嚼着嚼着,眼角竟然划过一滴晶莹的泪珠。
那是被现代烹饪工业科技震撼出的灵魂战栗。
“放行……”守卫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顺手把刀收了回去,眼神里满是“这世界竟然还有这种神仙滋味”的迷茫。
苟长生干咳一声,若无其事地领着铁红袖走进阴森的暗道。
内堂豁然开朗,虽是深夜,这里却灯火幽暗,几十盏挂着黑纱的红灯笼摇曳生姿,照出一张张戴着面具的扭曲脸庞。
此时,中央的石台上,一名穿着玄剑门管事服饰的中年人正高举着一截焦黑的树枝。
那树枝不过尺余长,通体枯黑,却隐隐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各位,此乃我玄剑门秘藏,长生古树枯枝!”管事扯着嗓子,声音里透着股疯狂,“乃是本门初代宗主坐化处所得,历经千年不腐,内含一丝先天灵髓。若能炼化,宗师境指日可待!”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沉重的呼吸声。
苟长生抱着肩膀缩在角落里,眯着眼瞧那截枯木。
“相公,那玩意儿闻着像我烧火剩下的劈柴。”铁红袖凑到他耳边嘀咕。
“自信点,把‘像’字去掉。”苟长生心里吐槽。
他认出来了,那玩意儿确实有年头,但哪是什么灵髓?
那分明是某种阴气极重的槐木,被人强行灌了点狂暴的剑气进去,现在这木头就是个随时会炸的哑弹,谁买谁倒霉。
“可惜了。”苟长生忽然长叹一声,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会场里显得格外扎耳。
“何人喧哗?”玄剑门管事眼神阴鸷地扫过来。
苟长生慢悠悠地从药箱里翻出九张皱巴巴的黄纸。
这些纸昨晚被他泡了姜黄水,边缘还有点发霉。
他拿起一支秃了毛的毛笔,随意在上头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安”字,像是鬼画符。
“我叹这枯枝戾气太重,凡人肉身若是强纳,怕是灵髓还没化,经脉先成齑粉。”苟长生抖了抖手里的黄纸,语气变得空灵而高深,“唯有我长生宗‘太极镇魔心印’,方能压住这股杀机。此符不卖银钱,只求眼缘。”
“笑话!一张黄纸也敢自称心印?”人群中发出一阵嘲笑。
“一万两一张!全要了!”
一声清脆的娇喝打断了嘲笑声。
坐在首位的富商遗孀白夫人猛地站起身,那一身绣金的绸缎在昏暗中闪闪发光。
她之前因为强练功法导致气血逆行,此刻看着那些符纸,竟莫名觉得那歪扭的字迹里透着股让她心神安宁的“韵味”。
清漪躲在屏风后的阴影里,眉头紧锁,掌心的冷汗打湿了袖口。
“这草纸上全是姜黄味儿……这种骗术,竟敢在鬼市上用?”她喃喃自语,正准备看这骗子如何收场。
然而,负责鉴宝的金瞎子已经颤抖着双手,摸向了其中一张符。
那是苟长生为了防止纸张粘连,特意撒了一层细微的云母粉。
在微弱的烛火下,云母粉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微光,落在金瞎子那退化的感知里,竟成了另一种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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