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让人牙酸的“嗡嗡”声终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老猫打呼噜的低频闷响。
苟长生端着半碗凉透的茶水推门进去时,鲁巧儿正趴在床板底下,满脸油污,眼睛却亮得像刚看见肉骨头的野狗。
宗主!
您听听这个劲儿!
鲁巧儿一把拽住苟长生的袖子,把他的耳朵往床板上凑,那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栽进那堆齿轮里。
她指着那根正在疯狂抖动的传动杆,语气亢奋:我试了一宿,这震动是有讲究的!
低频如闷雷,震的是腰肾底气;高频像蝉鸣,酥的是心脉郁结。
刚才我按照这频率抖了两下,竟觉得丹田里有只耗子在乱窜!
苟长生嘴角抽了抽,心想那大概是你饿得胃痉挛。
但他面上却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轻轻拂开鲁巧儿的手,淡定地抿了一口全是茶渣的凉水:哦?
终于发现了?
鲁巧儿一愣,随即露出狂热崇拜的眼神:宗主早就知道了?
我就说嘛!
那如果您把这频率再调一调,把咱们宗门的《九戒》节律刻在齿轮上,这一震起来,岂不是等于您在梦里给大伙儿念经?
那是真·物理超度啊!
别瞎搞。
苟长生眼皮一跳,赶紧制止了这个足以把活人送走的危险想法。
他转身指向窗外正冒着白烟的厨房:光震有个屁……咳,光有外力是不够的。
你去问问老秦,他那锅‘续脉汤’,为什么非得在寅时三刻开锅,早一分嫌淡,晚一分发苦?
鲁巧儿挠了挠那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发型,一脸茫然。
因为节奏。
苟长生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手指在空中虚画了个圆,这床把人的毛孔震开了,老秦那汤里的药性,必须在同一时间化作蒸汽熏蒸,才能顺着毛孔钻进去。
这是……这是天地大同的共振。
懂吗?
其实是因为老秦腿脚不好,那个点起床刚好能赶上早集最便宜的猪下水,回来炖两个时辰,正好就是寅时三刻。
当然,这话打死也不能说。
鲁巧儿恍然大悟,抱着那个还在哆嗦的齿轮如获至宝:原来如此!
药膳是引子,震动是路子!
这就是宗主常说的工业化修仙!
这时,门外探进一个小脑袋。
小豆子抱着个大号收音铜管,怯生生地缩在门边:宗、宗主,那个《宗主诵经录》……我刚才念错了两个字,能不能……重录啊?
苟长生还没说话,鲁巧儿先急了:那哪行!
这可是要配合震动频率的!
苟长生却抬手打断,笑眯眯地招手让小豆子过来:错哪了?
就把‘气沉丹田’念成了‘气……气沉蛋……蛋田’。
小豆子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苟长生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但他硬生生忍住了,用力拍了拍小豆子的肩膀:好!
就要这个!
去,给我重录十遍,每遍都得错不一样的地方。
有的地方要结巴,有的地方要喷麦,还要有一遍念着念着睡着了的呼噜声。
啊?俩人都懵了。
苟长生背着手,望向窗外那棵歪脖子树,语气沧桑:太过完美的东西,那是假的,让人紧绷。
只有这种带点人味儿的瑕疵,才能让人卸下防备。
那帮练武练傻了的,听着这种‘错误’,心里才会想‘原来宗主也会嘴瓢’,这一松劲儿,气血反而通了。
小豆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抱着铜管跑了。
当夜,那几间破瓦房里就传出了各种离奇的梦话。
有人梦见宗主在他耳边嗑瓜子,有人梦见宗主念经念到一半那是突然打了个巨大的喷嚏,直接把他们体内淤塞多年的经脉给“吓”通了。
院子角落里,老瘸子秦伯拄着拐杖,看着那一屋子睡得四仰八叉的汉子,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最后一把枸杞撒进那口已经熬成胶质的大锅里:人心所向,便是真法。
少爷这忽悠人的本事……倒是比老爷当年还要高出三层楼。
你爹当年哄阿忠练功,也就是骗他说那是糖豆罢了。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静室的门板差点飞出来。
铁红袖一阵风似的冲进来,手里还拎着半只没啃完的烧鸡。
她看都没看苟长生一眼,径直走到那台最新调试好的导引床前,单手扣住那厚达三寸的楠木床板,嘿地一声,直接将其掀了个底朝天。
鲁巧儿吓得手里扳手都掉了:寨、寨主!这可是精密仪器!
别吵吵!
铁红袖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床板夹层里露出的一角泛黄羊皮纸。
她粗鲁地伸手一扯,那卷原本被鲁巧儿塞进去当减震垫片的图纸被拽了出来。
苟长生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这傻媳妇该不会发现这床其实就是堆破烂拼凑的吧?
然而铁红袖的手在颤抖。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张图纸上画着的几个扭曲人形,眼眶竟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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