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猎户抹了一把胡须上的雪渣子,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皱得像块风干橘皮:“宗主,这帮孙子不讲究啊。前两个村的富户都被掏空了,美其名曰‘问道银’,还要按人头收‘香火钱’。最缺德的是,他们逼着那帮村民背您的《长生宗行为规范》。”
苟长生正把玩着手里微凉的茶盏,闻言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差点泼在裤裆上。
“背我的规矩?”苟长生眯起眼睛,心里那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抢钱就算了,大家都是凭本事吃饭,可你这属于恶意抢注商标啊,“他们背得怎么样?”
“别的倒还好,”老猎户那是气得牙根痒痒,“就那第一条‘饭前便后要洗手’,他们执行得比咱们还严。可到了第五条‘不得私藏赃物’,被这帮杀千刀的改成‘凡俗金银皆尘土,尽归宗门化业障’了。”
“啪!”
一声脆响,苟长生手里的粗瓷茶盏没碎,倒是身旁那张刚修好的榆木桌子遭了殃。
铁红袖收回那只还冒着热气的巴掌,桌面正中央多了一个清晰可见的掌印,四周布满了龟裂纹。
她眼若铜铃,腮帮子鼓得像只愤怒的河豚:“反了天了!抢钱抢到老娘……抢到我相公名头上来了?这那是抢钱,这是往我相公脸上抹黑灰啊!”
“媳妇儿,消消气,桌子是无辜的。”苟长生心疼地摸了摸桌子上的裂纹,这可是那是他昨晚才求鲁大打好的。
他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比外面的冻土还要硬,“这世道,冒充官府的常见,冒充山贼的也常见,冒充咱们这种刚成立三天的‘正经宗门’,说明什么?”
赵账房在旁边推了推空镜框,适时捧哏:“说明咱们长生宗品牌效应显着,已经具备了市场溢价能力。”
“屁!说明他们觉得咱们好欺负,还是那种有文化的软柿子。”苟长生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三块昨晚刚用萝卜……不对,是用上好雷击木(其实是灶膛里没烧完的劈柴)刻的大印。
他把那三枚印章往桌上一拍:“老赵,看清楚了。这一枚刻的是‘长生宗正’,这一枚是‘外门执事’,最后一枚是‘问道凭证’。传令下去,以后咱们的人出门办事,没盖这萝卜章……这大印的,一律按伪劣产品处理。告诉周围那几个村的保长,认印不认人,没印的来了,直接敲锣喊我们去‘打假’。”
铁红袖一把抓起那把跟门板差不多宽的开山刀,杀气腾腾就要往外冲:“我现在就去把这帮假货剁了喂狗!”
“哎哎哎,寨主留步,文明,注意文明。”苟长生眼疾手快,一把抱住铁红袖的腰。
虽然这动作跟蜉蝣撼树差不多,但铁红袖还真就听话地停住了,只是惯性让她的脚在地上犁出了两道深沟。
“这种小角色,哪用得着您荒古霸体亲自出马?那是高射炮打蚊子。”苟长生眼珠一转,招手唤来角落里正缩着脖子啃红薯的小豆子和阿毛。
一刻钟后。
原本乞丐模样的阿毛,被套上了一件不知从哪扒拉来的、稍微有点大的道袍,手里还被塞了一个看起来很唬人的布包。
“记住了,”苟长生一边帮阿毛整理领口,一边语重心长地像个送儿出征的老父亲,“这包‘安神茶’,那是咱们宗门的特产。若是那帮假货问起,你就说你是仰慕‘长生大道’的散修,特来投奔。切记,如果他们让你喝什么乱七八糟的粥,千万别喝,就说‘非宗主亲熬,不敢入口,怕乱了道心’。”
阿毛抱着那个布包,其实里面装的是一种名叫“月眠叶”的草药粉末,这玩意儿原本是用来治失眠的,但苟长生往里面加了半斤催吐草——这配方别说人了,牛喝了都得把三个胃吐空。
“宗主放心,我阿毛虽然没读过书,但演戏我是专业的。以前为了讨饭,我连瘫子都装过三年。”阿毛把胸脯拍得啪啪响,领着同样换了装的小豆子,一头扎进了风雪里。
入夜,寒风呼啸。
一只冻得瑟瑟发抖的信鸽扑棱着翅膀撞开了窗户。
苟长生取下密信,展开一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果然是熟人作案。”
他把纸条递给正对着烛火磨刀的铁红袖:“看看,这‘疤脸刘’是不是有点眼熟?”
铁红袖凑过来瞅了一眼,眉头皱成了川字:“这不是半年前偷吃祭灶鸡,被我打断了一条腿赶下山的那个刘二麻子吗?他怎么成‘长生宗外门长老’了?”
“这就是人才啊,懂得再就业。”苟长生走到墙上挂着的那幅简陋地图前,手指在距离黑风寨三十里外的“青石坳”画了个圈,“这地方是个葫芦口,易守难攻,怪不得敢在那设卡收钱。”
他忽然笑出了声,那笑声在深夜里听着有点渗人:“既然是老熟人,那咱们那锅粥的香气……也该飘到官道上去了。这刘二麻子不是喜欢喝粥吗?这次让他喝个够。”
与此同时,远处的山梁之上。
沈砚披着一件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斗篷,手里捏着那一块从小乞丐阿毛身上“不小心”掉落的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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