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在油纸上,啪嗒啪嗒响得人心慌。
苟长生拢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刚想回屋钻进铁红袖那暖和得像火炉的被窝,就被门外的动静给拽住了脚。
“调令已经发了,三百官兵……还有那东西……”老李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手心里那个小竹筒被雨水浸得发亮。
牛大志猛地抽出竹筒里的密信,借着微弱的灯火扫了一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那张方脸在冷雨里显得格外惨白。
他攥着信纸的手指节凸起,嘎吱作响,那是他在衙门里摸爬滚打十几年,最熟悉的公文笔迹。
“县令要除掉我,还得拿黑风寨祭旗。”牛大志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过身,对着正缩脖子躲雨的苟长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在泥水里溅起半尺高的浪花。
“宗主!官兵天亮即至。弟子愿为先锋,迎战旧主,以报宗主洗练道心之恩!”
苟长生被这一嗓子震得脑门疼。
他盯着牛大志那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心里暗骂:三百个正规军?
你当那是三百头猪啊?
我这山寨一共才几个能喘气的,你拿命顶,最后还不是得我这个当宗主的被拉去填坑?
跑路?现在漫山遍野都是水,下山就得被围。
“慌什么。”苟长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维持着那副高深莫测的死样,手却悄悄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半块冷掉的烤地瓜,“三百官兵而已,在长生宗眼里,不过是三百点尘埃。”
他转过头,看向正咬着指甲盖、一脸兴奋地听热闹的铁红袖。
“红袖,去,把鲁大前天打出的那套‘玄铁护法袍’拿出来。”
不多时,鲁大满头大汗地背着一坨沉甸甸的东西跑了出来。
其实那玩意儿苟长生最清楚——那是鲁大把灶房里几个漏了底的生铁大锅强行敲扁,又搜刮了全寨子的废铜烂铁,勉强拼凑出来的一件挂甲。
尤其是肩膀上那两块,仔细看还能瞧见大铁锅特有的厚实纹路,边缘甚至还带着点经年累月的油烟味儿。
苟长生亲手拎起这套“神装”,一脸肃穆地给铁红袖披上。
铁锅甲叶子磕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夫人,穿上这件法袍,你便是长生宗首席护法。今日,该你立威了。”苟长生贴在铁红袖耳边,压低声音补了一句,“待会儿只管使劲拍地板,剩下的看我眼色。”
铁红袖被这身沉甸甸的“新衣服”哄得心花怒放,尤其是听见“首席护法”四个字,美得鼻涕泡差点冒出来:“相公放心!谁敢抢咱家的锅,我就把谁拍进土里当萝卜!”
天边刚泛起一层病恹恹的鱼肚白,急促的马蹄声和甲胄摩擦声便惊碎了山间的雾。
三百名官兵在山脚下扎开了阵势,清一色的皂服钢刀,领头的正是那个挺着将军肚的县令,这会儿正骑在马上,一脸阴鸷地盯着那破破烂烂的山门。
“长生宗?”
县令看着山门前新挂出来的一张大红告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只见那破木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长生宗乃朝廷隐秘敕封武道圣地,擅闯者,视为挑衅宗门护法,格杀勿论。”
下面居然还盖了个似模似样的红泥大印,那是苟长生昨晚拿萝卜临时刻的。
“牛大志!你这乱臣贼子!竟敢勾结土匪,妄称圣地!”县令气得胡子乱抖,指着站在门前的牛捕头破口大骂,“现在滚下来领死,本官还留你全家一个全尸!”
牛大志此刻手里正攥着那本被雨水打湿的《行为规范》,眼神竟是从未有过的清亮。
他挺直了腰杆,朗声道:“大人,牛某以前修的是官场浊气,守的是贪墨规矩,那是乱了本心。如今我入长生宗,修的是正道,守的是规矩——尔等擅闯圣地,惊扰宗主清修,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疯了……全疯了!”县令怒极反笑,猛地挥手,“给我铲平这土匪窝!”
话音未落,山门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一道红影带着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从山门上一跃而下。
铁红袖像颗铁秤砣一样砸在官兵阵前,那身锅盖肩甲在晨光下居然泛起了一种莫名的幽光(其实是鲁大抹的猪油)。
“长生宗护法铁红袖在此!谁要挑衅我相……宗主?”
她娇喝一声,也不动刀,只是抬起那只足以开山裂石的右掌,对着官兵跟前的一根一人多高的行军旗杆横着一拍。
“咔嚓!”
那碗口粗的实木旗杆像是根脆麻花,瞬间折成两截,断裂处的木屑飞得满天都是。
紧接着,她脚下一跺,坚硬的山石地面竟然硬生生塌下去两个深坑,裂纹顺着脚底蔓延,惊得前排的战马人立而起,嘶鸣不断。
这哪是人啊?这分明是头批了铁甲的人间凶兽!
这可是“内景”高手才有的气象吧?甚至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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