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色粉末微乎其微,若非沈砚这种在北境沙场上练出来的鹰眼,根本不可能发现。
他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剔了一点下来,凑到烛火旁一捻。
粉末没化,反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金属光泽。
沈砚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不是什么南疆毒物的伴生粉尘,这是金箔,是专供大离王朝官铸钱庄用来给银票防伪用的特制金箔!
一个被剿得只剩半口气的南疆邪派,哪来的这种官家才有的东西?
除非……这令牌根本就不是从南疆来的,而是出自某个能接触到官家核心机密的势力之手。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透,沈砚便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布麻衣,也没带随从,独自骑着那匹老掉牙的黑马出了营地。
他没往县衙去,反倒是一路向西,直奔三十里外的赵家集。
他记得清楚,那个在黑风寨“做客”的账房先生,是赵员外的侄子。
早年沈砚在边军的时候,赵员外曾负责运送粮草,是个视财如命却又胆小如鼠的老滑头。
如果黑风寨真跟什么不可告人的势力勾结,这赵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赵家集的清晨总是伴随着豆浆和油条的香气。
沈砚在集口最大的那间“好再来”茶肆门口勒住了马。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震天响的划拳声。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沈砚眉头微皱,掀开门帘的一角。
只见角落里那张油腻腻的桌子上,趴着两个醉鬼。
一个是自家那个昨晚因为认出雷击木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火头军王五,另一个穿着一身有些发白的儒衫,正把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唾沫横飞。
“王五兄弟!你说气人不气人!”那儒衫男子——正是赵账房,此刻把酒碗往桌上一顿,满脸的悲愤,“我叔父那是看得起他黑风寨,想跟他们合伙做个‘过路费’的生意,三七分账!他苟长生倒好,非说什么‘取之有道,细水长流’,只肯收个成本价!你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坑?”
沈砚找了个背对着他们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碎茶,耳朵却竖得像只警觉的兔子。
王五喝得舌头都大了,依然义愤填膺:“就是!我看那苟宗主……嗝,人挺好,就是太抠门!昨天那锅羊汤,肉都让他给那个傻媳妇捞走了,我们就喝了个汤底!”
“哎,你不懂。”赵账房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在这种嘈杂的早点铺子里,正好能让隔壁桌听得清清楚楚,“这哪里是抠门,这是不想惹事!我听说啊……”
他左右看了看,像是防贼一样,把手拢在嘴边:“那血蛾门早就让朝廷剿得只剩半条命了,现在别说北上搞事,能在南疆那穷山沟里活下来就不错了。倒是那个……州府兵备司。”
沈砚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兵备司?那是专管一州军械物资调度的肥差。
“嘘——!”赵账房打了个酒嗝,眼神迷离却又透着股喝多了才有的“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精明,“前个月,兵备司丢了一批刑具,听说是用黑毒藤特制的……就在那之后没多久,这黑风寨附近就多了些鬼鬼祟祟的人影。”
王五吓得酒醒了一半:“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赵账房猛地摆手,差点把酒碗打翻,“但我叔父可是亲眼看见,兵备司的马车往断魂崖那个方向去了!你想想,断魂崖下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以前关押重刑犯的废弃死牢!要是有人在那养私兵……”
“嘶——”王五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捂住嘴,“赵哥,这话可不兴乱说,要杀头的!”
“所以我才跟你说嘛!你嘴最严了!”赵账房拍了拍王五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
角落里,沈砚慢慢放下了茶杯。
茶水已经凉了,但他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
兵备司,黑毒藤刑具,金箔,还有那块令牌……
如果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渐渐成型:有人在监守自盗,利用职权之便私运违禁军资,甚至可能在豢养私兵!
而黑风寨,不过是这盘大棋里被推出来背黑锅的弃子,或者是一个用来转移视线的幌子!
这就是为什么有人要借他的手除掉苟长生!
沈砚没有惊动任何人,在桌上留了几枚铜板,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回大营的路上要经过一片荒草滩。
沈砚骑在马上,脑子里全是赵账房刚才那些话。
不知怎的,马蹄子突然磕到了什么东西,踉跄了一下。
沈砚下意识地勒住缰绳,目光扫过路边的草丛。
深秋的枯草里,一点暗红色的反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翻身下马,拔出佩剑拨开杂草。
泥土里半埋着一枚已经生了锈的长钉,但这钉子的制式极其特殊,呈三棱形,钉头宽大。
沈砚用剑尖将它挑了出来,凑近一看。
在那个宽大的钉头上,赫然刻着两个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小字——“兵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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