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安带着采莲,几乎是脚下发飘地回到了秋水居。
一进门,她就瘫坐在暖榻上,抱着那个似乎还残留着帝王指尖微凉触感和清冽气息的帷帽,心绪久久难以平静。
“小主,您喝口茶定定神。”采莲脸上带着难掩的喜色,手脚麻利地斟了杯温茶递过来,“陛下今日对您说话,很是温和呢!”
采荷也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是啊小主!陛下还亲自给您捡帷帽!奴婢听说,陛下平日里对后宫娘娘们,可少有这般……”
“采荷!”采莲及时打断她,示意她慎言。
采荷吐了吐舌头,赶紧闭嘴,但脸上的兴奋藏不住。
沈安安接过茶杯,指尖还有些微颤。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刚才的偶遇。
茶水的温热透过瓷杯传递到掌心,她却感觉心底有些发凉。
采莲和采荷的欣喜她看在眼里,也明白在这深宫里,能得皇帝一丝半点的注意意味着什么。那是生存的资本,是地位的阶梯。
可是……
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卫褚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他弯腰拾起帷帽时修长的手指,他说话时低沉的嗓音,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几乎让她沉溺的温和笑意。
不可否认,那一刻,她的心跳漏拍,脸颊发烫,属于女性本能的心动是如此真实。
但紧接着,另一种情绪便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膈应,一种来自现代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膈应。
这个男人,他英俊、年轻、手握至高权柄,甚至偶尔流露出的一点温柔都足以让人心动。
可他同时属于很多人。
昨夜他可能翻了他人的牌子,明日他又可能宠幸另一个。
他的温柔、他的关注,甚至是他的身体,都不是独属于她一人的。
“共享丈夫”这个概念,即使理智上明白这是这个时代的规则,情感上依旧让她感到无比别扭和抗拒。
“小主,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采莲细心,察觉到她神色间的复杂,不似全然欢喜,不由关切地问道。
沈安安睁开眼,摇了摇头,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她将杯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试图压下心头那份烦躁。
理智在与情感拉锯。
理智告诉她:沈安安,醒醒!这里是吃人的后宫,没有皇帝的宠爱,你连一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随时可能被人踩到泥里!
看看林婕妤,看看谢美人,她们背后有家族,尚且要争,你一个毫无根基的知府庶女,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矫情?
那点现代人的“洁癖”能当饭吃吗?能保住你和身边人的命吗?
情感却在呐喊:可是……那是原则问题啊!和一个有很多女人的男人发生关系,心理这一关真的过不去!
这和为了任务去接近一个目标人物完全不同,这是要付出真实情感的,或者说,至少要付出身体和一部分自我。
下午时分,温玉衡又跑来了,这次脸上带着几分神秘和……同情?
“沈姐姐,你听说了吗?”她一进门就压低声音,“昨儿个晚上,陛下原本是翻了柔嫔娘娘的牌子的!”
沈安安翻书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她:“哦?”
“可是!”温玉衡凑近些,声音更低了。
“听说柔嫔娘娘精心打扮,在流云殿等到快亥时,养心殿却突然来人传话,说陛下忙于政务,歇在养心殿了,让柔嫔娘娘不必再等!”
沈安安挑了挑眉。这剧情……怎么有点熟悉?和林婕妤那次如出一辙。
“这……陛下勤政,也是常有事。”沈安安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哎呀,我的好姐姐!”温玉衡有些着急。
“这怎么能是常事呢?接连两次了!林婕妤那次,陛下好歹是去了缀霞宫,只是……只是据说没留宿。这次倒好,连去都不去了!现在宫里私下都在传,说陛下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或者,根本就不喜女色?”
沈安安心中一动。隐疾?不喜女色。
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沈安安板起脸,告诫温玉衡,“妄议陛下,是大罪。”
温玉衡连忙捂住嘴,左右看看,小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就跟姐姐你说说。外面现在传得可厉害了,都说两位高位娘娘接连受挫,脸色难看得紧呢。尤其是柔嫔娘娘,据说回去就砸了一套官窑茶具……”
沈安安默默听着,心里对那位年轻帝王的认知又复杂了一层。
送走带来爆炸性消息的温玉衡,沈安安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只觉得这后宫的日子,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皇帝的心思,海底的针。
她这个小小的宝林,想要在这潭深水里扑腾出点水花,恐怕比想象中还要难。
但不知为何,在最初的震惊和复杂之后,她心里反而隐隐松了口气。
至少,暂时不用那么紧迫地去考虑侍寝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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