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城楼,卷着御花园飘来的晚香玉气息,裹着紫禁城的絮语,与渐沉的金乌、渐明的灯火,一同织成一幅最暖的江山长卷。
暮春的风裹着槐花香漫过馨苑的朱漆门廊时,这座专为皇子皇孙设的启蒙学苑愈发显露出蓬勃的生气——原本只闻琅琅书声的庭院,如今连抄手游廊都缀满了蹦跳的身影,连檐角铜铃都被童言稚语撞得叮咚成串。
不只是宫掖里那些扎着总角、系着五色丝绦的小豆丁们到了开蒙年纪:裕郡王弘时的幼子永仪揣着半块桂花糖挤在桌案前,安郡王弘昼的女儿怀柔举着描红本追蝴蝶,连深宫里和嘉公主都攥着先生发的狼毫笔,鼻尖沾了墨渍还瞪圆了杏眼问这是不是画的月亮。更有各王府的皇孙们自四面八方汇来——
东直亲王允禔府的皇孙永绒捧着《三字经》跟在嬷嬷身后,青色锦袍下摆扫过青砖时,倒比从前沉稳了些;理亲王允礽府上的双生子皇孙最是淘气,一个揪着先生的胡须问胡子能写大字不,一个偷摸把砚台扣在师兄头上,惹得满室哄笑;诚亲王允祉府的小皇孙抱着天文仪模型闯进来,说是要先学看星象再认方块字;恒亲王允祺府的小格格们凑作一堆,用彩线编着学业有成的穗子,说要给先生当束修;淳亲王允佑府的皇孙却总坐在窗下默诵,指尖在膝头虚划笔画,认真得让人心软。
更热闹的是那些曾卷入风波的王府:廉亲王允禩府的孙儿捧着《论语》却总偷瞄窗外,似还存着几分世家子的跳脱;和亲王允禟府的小孙子最是机灵,先生刚讲二字,他便掰着手指头数我昨日给额娘捶了背;敦亲王允?府的小格格带着塞外带来的奶酥分给同窗,说吃了这个,背书更快;履亲王允祹府的孙子最守规矩,连握笔姿势都要对着铜镜练半个时辰;怡亲王允祥府的孙儿最得先生偏爱——许是因怡亲王允祥最重礼教,这孩子连翻书都轻得像怕惊了纸页里的道理;庄亲王允禄府的皇孙捧着算学册子追着先生问为何一加一等于二,偏生算盘打得噼啪响,倒把算术课变成了杂耍;恂亲王允禵府的孙儿最像当年的老十四,骑马射箭是把好手,此刻却蹲在廊下临帖,说习武先习文,不然连兵法策论都看不懂。
最远的是容德岛上的慎亲王允禧府——那座孤悬海外的别业向来清净,如今也派了船送来几个晒得黝黑的皇孙。他们起初连话都说不利索,捧着《百家姓》像捧着异域奇书,却在半月内学会了用赵钱孙李编顺口溜,昨日还围着先生唱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调子跑得比海风还野,倒把满苑的书香都搅出了几分海岛的鲜活气。
如今的馨苑,早不是皇室的私塾:朱红的廊柱间挂着各府送的匾额(诗礼传家耕读继世的烫金字在日光下流转),案头的笔墨纸砚攒着不同的香气(有徽州松烟墨的沉润,有端州端砚的清冽,还有海岛娃子们从怀里掏出的椰壳墨锭的腥甜)。这些或娇憨、或跳脱、或沉静的身影,正像春溪汇入江海,将皇家的文脉与希望,一点点织进这方朗朗书声里。
自皇后离去,胤禛凝视着自己这位自幼被当作储君精心栽培的嫡子——弘暔。少年仿佛在一夜之间敛去轻躁,生出沉稳与果决。政务之中,他展露陵容的才智与远见;行事之际,又承胤禛的谋略与杀伐,锋芒暗藏。
眼下,几位年长的伯父叔父齐聚馨苑授课,太子自是众人倾心雕琢的重点。起初,直亲王允禔见小太子连番受训,有些心疼——他与兄弟们施行无缝式培训,连成年人都觉吃力,而弘暔才十二岁。可弘暔不以为苦,他牢记皇额娘当初改革东三所的初衷:身为太子,即是大清储君,多学一分本事,便为大清的前路拓得更宽更远。
如今,皇阿玛与皇伯、皇叔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他绝不会自怨自艾喊累。为了皇阿玛与皇额娘,也为了弟弟妹妹们,他甘愿迎难而上,淬炼成器,撑起应担的重任。
弘曦璟婳望着六哥弘暔日日夜夜埋首用功,心中既敬且暖。他们相伴左右,就连年世兰的福宜、福惠兄弟俩也默默随行,身影紧随。馨苑的阿哥公主们渐渐以太子哥哥为范,步履渐齐。已成年的郡王弘时与弘昼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总不忘叮嘱自家福晋多备佳肴,送到六弟他们案前。
“三哥,三嫂做的糟鹅真香!五哥,这荔枝咕咾肉闻着就叫人食指大动!”刚从演武场归来的太子弘暔,远远望见三哥、五哥各提一只食盒,顿时三步并作两步奔去,迫不及待掀开盖子——香气扑面,直窜鼻尖。
“六弟,别逼自己太紧。你嫂子她们往后常给你做,你还小,有哥哥们在,自会替你分担。切莫累坏了身子。”弘时抬手轻拍六弟厚实的肩,眼中尽是掩不住的心疼。
“六弟,皇阿玛与诸位长辈还能为大清稳撑多年,你若一味耗尽心力,反倒不妥。”弘昼边说边打开食盒,语气温和却笃定。作为兄长,他与弘时始终走在忠君体国的正道上,盼的是弟弟既有才干,亦有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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