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暔听着妹妹这语无伦次又可怜兮兮的哭诉,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能更用力地拍拍她弱小的后背,柔声开解道:“傻丫头,怎么会呢?”他顿了顿,试图用他们能理解的简单逻辑来分析,“他虽然不是我们记忆里从前那个皇阿玛了,可他总归……总归对我们是有一些亲情在的,对不对?你看这些天,他陪着我们逛御湖、看老虎、骑马射箭,还总是给我们带好吃的,夸我们聪明伶俐……他对我们的疼爱,难道都是假的吗?” 弘暔一边说,一边轻轻拭去穆青腮边的泪珠,目光温和而坚定地看着她,“只要我们以后乖乖的,皇阿玛那么疼我们,怎么会舍得把我们扔出去呢?”
“六哥,呜呜呜……他不是皇阿玛,他肯定……肯定会把我扔出宫的!扔到宫外去!再也回不来了!呜呜呜……”穆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身子随着抽噎不住地颤抖。殿外哪怕是极细微的风吹草动——一片树叶的沙沙声,或是远处宫人匆匆的脚步声——都能让她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哆嗦,整个人紧缩成一团,小脸上满是惊惧,仿佛下一刻就有凶神恶煞的侍卫破门而入,要将她这个“罪魁祸首”抓去天牢。
旁边的弘曜和珍怡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脸色惨白,眼神躲闪,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之中。尤其是珍怡,往日里红扑扑、像熟透苹果似的小脸蛋,此刻却泛着一种病态的潮红,呼吸也略显急促。璟婳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她心中一紧,连忙伸手探向珍怡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不好!”璟婳心头咯噔一下,失声轻呼,“珍怡发烧了!额头好烫!”
幸好,弘暔他们身边的大宫女清荷、清月、清雪皆是习过岐黄之术,颇通医理。暖阁内璟婳那声惊呼刚落,三人便如离弦之箭般疾步而入,未等弘暔开口询问,已默契地各就各位,为三个小主子逐一诊脉。指尖搭上稚嫩手腕的刹那,清荷的眉心便倏然拧紧——脉象浮数而洪,是典型的热症之兆!
这一下,曲院风荷顿时如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掀起一阵过堂风般的骚乱!清雪快步取来银针,清月则指挥着宫女们飞速备好温水、毛巾与退热药材。诊脉结果如出一辙:珍怡已是浑身滚烫,神志都有些迷糊;弘曜和穆青虽症状稍缓,却也开始脸颊泛红,呼吸急促,显然是被方才的极度恐惧与惊吓引动了内热,高烧接踵而至!
留守在曲院风荷照看杂务的唐炽,见状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向勤政殿禀告。消息传到陵容耳中时,她正服侍雍正服用汤药,手中的碗盏“哐当”一声失手滑落,摔得粉碎。她整个人晃了晃,脸色霎时褪尽血色,几乎站立不稳——这几个孩子,打小就是用温养身心的灵泉水悉心浇灌长大的,身子骨素来比寻常孩童强健许多,何曾受过这般折腾?一下子三个孩子齐齐高热不退,饶是她素来坚强如铁,此刻也再难抑制心底翻涌的酸软与惊痛,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攫住了她,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雍正闻讯,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臂膀的伤痛,几乎是半抱半拥着脚步虚浮的陵容,三步并作两步跨上龙辇,连声催促“快!快!去曲院风荷!”。这一日,当真是圆明园自建园以来最晦暗无光的一天,祸不单行,阴霾压顶!
龙辇刚在曲院风荷门前停稳,陵容便挣开雍正的手,顾不得皇家礼仪,也忘了凤冠霞帔的端庄,提着裙摆便如一阵风般冲向暖阁。慌乱中,头上的凤钗斜斜坠下,流苏摇曳,她却浑然不觉,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她的孩子们!
暖阁内,气氛凝重如铁。弘暔见皇额娘这般失魂落魄地冲进来,心头一紧,快步上前一步,借着宽大袖摆的掩护,不动声色地凑近陵容身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飞快地禀报道:“皇额娘,刚刚穆青哭着说……玉玺……是她藏起来的,就藏在……” 他语速极快,却也带着少年人的谨慎,点到即止,目光中满是焦急与恳求。
“什么?!” 这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陵容耳边轰然炸响!她猛地回头,美目圆睁,血丝瞬间爬上眼底,饶是她素来冷静自持,此刻也被这石破天惊的消息震得气血翻涌,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天灵盖——这小祖宗!她做了什么?!恨不得立刻把那闯下弥天大祸的小丫头提溜起来狠狠揍一顿屁股!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暖榻上,那三个面色潮红、昏睡不醒、不时发出痛苦呓语的小小身影,尤其是看到穆青即使在昏迷中也紧蹙着眉头,小脸上满是惊惧与不安时,陵容那股滔天的怒火与后怕,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瞬间化作无尽的酸软与疼惜。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一句话,化作眼底翻涌的泪光和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这傻孩子,真是吓坏了,也害苦了自己……
陵容心如明镜,此刻唯有直面风雨,与孩子们共进退,方能有一线生机。雍正随后亦步入暖阁,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万千纷乱,猛地一咬牙,扬声将一众手足无措的宫人挥退。紧接着,她对随后赶到的年世兰、琪琪格等一众后妃,语气沉静却不容置喙:“诸位,孩子们需静养,还请暂于正殿外等候。” 不由分说,便将她们一一拦在门外。霎时间,暖阁之内,只剩下她、雍正,以及床上昏睡的三个小主子和清醒的三个大孩子,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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