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暔,”用过午膳后,陵容把内室屏蔽后,将几个孩子拢到身前,目光逐一扫过他们稚嫩却已见棱角的脸庞,语气沉静而郑重,“这次你们皇阿玛病愈之后,性情或许会有变化,但这不必惶恐。你们只需记住——他是皇帝,而你们是他的儿子。”
十一岁的弘暔,眸子里已沉淀出几分超乎年龄的沉稳与锋锐。这几年,他多数时候跟着胤禛研习帝王之术,对权位与君臣父子间的微妙分寸并不陌生。皇额娘这番话,如惊雷在他心湖炸响——难道,皇阿玛会对他生出猜忌与疑心?
“皇额娘今日与你们说这些,是有缘故的。”陵容指尖轻轻抚过弘暔的发顶,目光转向其他孩子,声音依旧温和却藏着深思,“你们的皇阿玛,已不是从前你们熟知的那个皇阿玛,可他依然还是你们的皇阿玛。你们渐渐长大,皇额娘的来历,你们或许已隐约猜到一二。今日,咱们母子不妨真正坦诚相见——我要告诉你们,未来,皇额娘也会有举棋不定、需你们体谅的时候。”
她的话语如一条暗流,在孩子们心间缓缓铺展,将深宫的风向与母子的羁绊,一并系在这份未言明的变局里。
陵容将近日的种种诡谲与变故,一一摊开在孩子们面前,细细剖析未来或许会迎来的风浪与局面。她的声音沉稳,却掩不住字句间那份沉重与真切,如同在为他们提前绘制一幅未知的行路图。
弘暔、弘曦、璟婳三个年长的孩子,毕竟阅历与心智已具雏形,无论皇额娘所言如何神奇、如何逆经叛道,他们都很快在震惊中消化,接受了这桩事实。然而,当真正意识到那个熟悉的皇阿玛再也不会回来时,弘暔的眸子里倏然涌出热泪,一串串泪珠砸在陵容的手背上,温热而沉重,像是少年心底无声的崩塌。弘曦与璟婳亦心头一紧,悲楚如潮水般蔓延,将他们平日里的明朗与天真浸得湿透。
弘曜、珍怡、穆青三个小的,虽不如兄姐那般迅速消化这番惊天之变,却也从话语与气氛里明白——如今面对的皇阿玛,不再是那个会把他们高高托举过头顶、骑大马兜风、陪他们在御花园掏鸟窝的皇阿玛了。那份童年的亲昵与肆意,已在无形间被一道看不见的墙隔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复杂、也更威严的距离。
一时间,殿内静得只余呼吸与心事交错,孩子们的脸上,写满了失去与迎战的双重意味。
“皇额娘,他为什么要来取代皇阿玛?儿臣不要他取代皇阿玛!”
最小的穆青,是六个孩子里心思最单纯、也最黏着胤禛的那个。哪怕这几年皇阿玛与皇额娘之间不再似从前那般融洽,可每次皇额娘的消息,都是她悄悄帮着皇阿玛传递;皇阿玛对皇额娘的疼惜与关心,也从未因皇额娘的疏离而减淡——有时皇额娘已安寝,皇阿玛仍会在她的寝殿外静静守候,不言不语,却如一尊守护的影。这些细枝末节的温情,只有穆青一人知晓,那是皇阿玛与她独有的秘密。
正因为这份秘密深植于心,此刻听闻有人“霸占”了皇阿玛的身体,知晓那个会默默守在皇额娘殿外的皇阿玛,和自己有着秘密皇阿玛再也回不来,她那双圆亮的眼珠子瞬间燃起怒火,像只被抢了至宝的小兽,目光又凶又倔,直直盯着陵容,仿佛要用眼神把那“取代者”瞪出九霄云外。
“穆青,”陵容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小脸蛋,指腹触到那温软的肌肤,心头泛起一阵酸涩与柔软。她尽量用孩子能听懂的、带着修仙意味的说法来讲,“用皇额娘术修的话来说,你们的皇阿玛,其实是他的一道神识。这次你皇阿玛忽然被邪体侵扰,他才会被唤醒归来,把皇阿玛从危难里救出来。所以——咱们除了接受,还要耐心等待。也许有一天,你们的皇阿玛还会回来;也许……皇额娘也不能断定。但皇额娘相信,你们都是聪明懂事的孩子,会懂得在变局里守住本心、知道该怎么做。”
她顿了顿,将穆青揽得更近一些,声音低缓而坚定:“所以皇额娘今日才把真相告诉你们——你们也是咱们家的一份子,是咱们家里里重要的力量。”
作为一个母亲,她何尝愿意轻易让孩子的世界染上人心险恶的阴影?可她更清楚,此刻若不说,将来风雨来袭时,他们只会更加无措。她必须让他们早早明白——天,已经变了。这不是恐吓,而是一份带着痛的清醒,是为了让他们在未来能护住自己、护住彼此。
好在她的孩儿们自幼便在灵泉水的滋养与启智丹的开化下成长,悟性与心智本就比寻常孩童更为通透,洞察世态的敏锐也远超同龄人。今日皇额娘将这般惊世秘辛和盘托出,虽令他们心头震动,却也让他们的心智在骤变中愈发沉稳成熟——换作平日,皇额娘断不会轻易揭开这些底牌,若非到了不得不言的“万一档口”,她宁愿将这些沉重深埋心底。
他们自娘胎起,便注定踏上不凡之路,血脉与机缘早已刻下与众不同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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