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毋庸与张四海伫立曲院风荷的廊下,忽见娘娘身影凭空浮现,二人猛然揉眼,继而面面相觑——确是娘娘归来!
皇上,臣妾不走,先上岸,可好?陵容难耐不适,声音微颤。胤禛察觉她言语间的艰涩,却仍未松手,只将她攥得更紧,二人一同踉跄着步上岸来。芳珂等人闻声而至,但见廊下两位主子衣衫尽湿,连忙备妥热水侍奉擦拭。然皇上依旧执手不放。
皇上,主子衣裳尽湿,需得更衣,若是着凉......芳珂低声劝谏,心中却泛起涟漪——主子归来,皇上这般珍视,缘何不能温言相待?那些日子,主子日日独坐廊下翘首以盼,而皇上却再未踏足此地......
备水!胤禛此刻不敢有丝毫松懈,一把将陵容揽入怀中,疾步迈向浴室。他细致地为陵容拭净周身,浑然不觉自身衣衫早已湿透!他内心惶惶,唯恐一瞬间的疏忽,陵容便会再度从眼前消失。陵容凝视着他这般战战兢兢的模样,心中泛起酸涩,却又夹杂着几分不忍。
皇上......我们......
容儿,我深知自己令你心伤。此番皆是我的过错——不该与你置气,不该对你隐瞒,更不该对你心存疑虑!求你,求你留下。往后我定会以温言相待,可好?胤禛声音颤抖,唯恐陵容吐露的言语成为诀别的判词。往昔他虽想过,若陵容离他而去,也要护她脱离这尘世樊笼——她的归宿不应是被束缚的命运。然而直至陵容此次消失,他才真切体悟:没有陵容的日子,他当真无法度过。这与那些神异无关,他只是......害怕失去她。
皇上,您不必如此待臣妾。臣妾亦知您贵为帝王,有些事臣妾心中了然——往日您无论驾临哪位娘娘处,亦或是哪位小主处,昨日宠幸何人,臣妾从未认为您有失妥当;您遣苏培盛暗中照拂怜香亦无过错,不告知臣妾与姐姐亦属常理。错的是臣妾,是臣妾此番心生骄矜!陵容以一双白皙如玉、柔嫩似水的纤指,轻抚胤禛的面庞。她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愚妄——即便再如何坚韧,终究难逃前世裂痕的阴影。帝王之爱,原是如此转瞬即逝,哪怕仅是一次言语失当、语气稍重,便足以拉远两人的距离。他另结新欢,自己不惧,只身独候于曲院风荷,他却未曾回眸一次。由此便知,即便重生一世,自己亦非独一无二的存在。宛若前世,甄嬛殚精竭虑、小心翼翼地侍奉左右,却因一件衣裳,未得任何解释与征兆,便遭禁足直至临盆。帝王所要的,不过是臣服!自己又有何独特之处?若自己仅是一位懂得风花雪月的平凡女子,或许那日皇上当场册封怜香,亦在情理之中吧!
不,容儿。莫要如此说,可好?胤禛嗓音微颤,我知此刻无论何种言辞,于容儿耳中皆是辩解之辞。容儿,那日我不知何以鬼迷心窍,竟将往日承诺尽抛脑后。可是容儿,我从未质疑过你,怜香之事确是我处置失当,我......我能改的,容儿!
此刻的胤禛,褪去了九五之尊的华服,恰似寻常人家夫君,正苦苦祈求妻子宽恕。他与陵容私下相处,从未有过这般有着身份隔阂的对话。他内心惶惶,唯恐陵容从此温顺如其他宫妃,失了往日灵动。他心心念念的,是初见时那心有灵犀、情意互通的陵容。可他终究不懂,陵容的爱,可于不经意间获得,亦能在刹那间消逝——因她太过通透!
皇上,若臣妾只是寻常女子,您当如何?陵容凝视着胤禛的双眸,那曾经盈满心意相通的澄澈眼眸,如今已不复往日神采——恰似初见时在十六福晋庄院内,她直面询问臣女有何不同时那般通透清明!
容儿,初见倾心时是你,此刻挚爱亦是你。容儿,我唯愿挣脱这帝王身份的桎梏,莫再如此待我,可好?胤禛眸中交织着哀恳、卑微与挚爱交织的复杂情愫!然陵容已非昔日陵容!
皇上,隔阂由臣妾所筑?您向来便是这九五至尊啊!陵容言辞如刃,径直划破了二人之间虚幻的初见梦境。胤禛霎时垂落那双无力垂悬的臂膀,陵容的裁决来得如此决绝。诚然,陵容不愿重蹈覆辙!正是胤禛亲手,将陵容灵魂深处的纯粹剥离殆尽!
这一夜,陵容的态度让胤禛心绪酸涩难平。陵容更衣完毕,举步离开浴室,未曾稍作停留,径直步入内寝后便命众人尽数退下,阖目安歇。胤禛静立门前,那袭被水浸透的龙袍皱褶不堪地紧贴身躯,此刻他不敢再向陵容多言一句。高毋庸随侍在侧,望着这位帝王颓然静立的背影,无声叹息。芳珂向他递来眼色,他悄然靠近。
让皇上回宫吧!这般僵持下去终非良策。娘娘心中自有明断,只要皇上......唉,缘何竟至于此?芳珂话未尽言,高毋庸自然心领神会,只是此刻皇上未必听得进去。
他缓步移至皇上身后,低声劝道:皇上,娘娘想必已乏累。您且去更衣休憩,再寻时机与娘娘......您这般下去若染了病症,娘娘岂能不忧心?高毋庸的话语令胤禛回首瞥了他一眼——陵容还会对自己心生怜惜吗?她心底可还有一席之地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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