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前夕
宫外甄府闺阁内,烛影摇曳,锦帐低垂。紫檀妆台上的鎏金香炉虽吐着袅袅青烟,却驱不散满室压抑。甄云氏指尖冰凉,紧紧攥住女儿玉白的手腕,仿佛稍一松手,眼前人便会羽化而去。
“嬛儿……”她喉间哽咽,目光掠过妆匣中那支未合拢的赤金点翠步摇——那是女儿及笄时她亲手为女儿簪上的,此刻在烛火下泛着清冷的光泽。“宫里不比家中,万事都要……”话音未落,一滴滚烫的泪已砸在缠枝莲纹的袖口,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甄嬛安抚好母亲,正欲歇下,却闻门外响起父亲甄远道的声音:
“嬛儿……可歇下了?”
菱花门格上投出一道清瘦身影,皂靴在青砖上来回轻碾,最终只化作一声欲言又止的轻唤。甄嬛指尖刚卸下的翡翠耳珰微微晃动,在拔步床柱上投出摇曳的光斑。
“父亲请稍候。”她将耳坠搁回妆奁,铜扣合拢的轻响惊得门外人影一动。推门时夜风穿堂,父亲腰间的墨玉组佩轻撞作响——那是她十岁临摹《快雪时晴帖》时父亲所赐。
甄远道背光而立,官袍下摆还沾着书房的墨痕。他望向女儿尚未拆解的飞天髻,喉头微动:“原不该此时扰你……”
“父亲深夜前来,必有要事。”甄嬛示意流朱退下,亲手斟了安神茶。茶汤清亮,映出她微蹙的眉尖。父亲向来重礼,此时前来,定非寻常。
甄远道接过茶盏却不饮,指节泛白。他突然深深一揖,惊得甄嬛险些碰翻茶壶。
“女儿不敢当!”她急忙扶住父亲,触手却察觉他袖中藏有一卷绢帛。抬头只见父亲眼中血丝密布,面色比前日送秀女名册入宫时更见憔悴。
更漏三响,甄远道终于开口:“嬛儿,为父……有一桩旧事……”话音未落,窗外黑影掠过,惊起宿鸟。甄远道猛握住女儿手腕,力道之大令她生疼。
待确认只是夜猫经过,他才颓然松手,取出那卷泛黄绢帛。甄嬛展开一看,竟是幅工笔美人图。画中女子眉目含烟,执伞立于杏花雨中,神态竟与浣碧有七分相似。
“这是……”
“何绵绵。”甄远道嗓音沙哑,“浣碧的生母。”
甄嬛脑中轰然,茶盏脱手碎裂。她忽然想起浣碧总爱鬓边簪杏花——一个念头如惊雷炸开。
“所以……”她强压心绪,等待父亲的后文。
“为父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浣碧。她生母是罪臣之女,这些年来将她安置你身边,亦是不得已。”甄远道既然说破,方才的负罪感似已消散,又恢复平日清流文士的姿态。
“父亲如今有何打算?”甄嬛心知父亲在此时提及此事,必有安排。她指尖轻抚袖口绣纹,垂眸不语。
“若中选,宫规允带两名陪嫁。”甄远道语气笃定,仿佛早已确信女儿必入选。
甄嬛抬眼,闪过一丝讶异。她不动声色:“父亲是想让浣碧以陪嫁身份入宫?”
甄远道颔首:“她留在府中,终是隐患。若有人查其出身……”
甄嬛心下一沉。确是如此,浣碧身世若被揭露,必将牵连甄府。可带她入宫,深宫如海,若她知晓身世,是福是祸?
沉默片刻,她终是开口:“女儿明白了。若得入选,自会带她入宫。”
甄远道神色稍缓,却仍欲言又止。踌躇半晌,低声道:“她终究是你的……”
“父亲放心。”甄嬛打断他,唇角浅笑未达眼底,“女儿会好生待她。”
——如待寻常丫鬟一般。
此话她未出口,只冷然于心。
窗外晨光渐明,映亮甄嬛半面侧颜。她望着父亲离去的身影,眸色渐深。原来踏入深宫的第一步,并非直面天威,而是先要学会藏住家族的秘密。
顺贞门前,十来个嬷嬷们招呼着先满蒙,后汉军旗排好队。
一队秀女踏着碎步鱼贯而入。绫罗绸缎如彩云铺地,珠翠步摇随莲步轻晃,远远望去,恍若春日御花园里争奇斗艳的百花,各自舒展着枝叶,暗藏锋芒。她们垂首敛眉,看似恭顺,实则眼波流转间已将周遭打量个遍——谁家衣裳用了逾制的金线,谁的发髻梳了犯忌讳的样式,谁又偷偷往唇上多抿了一层胭脂......面上含笑,心里却已记下三五笔账。
等人都到齐了嬷嬷们左右开道,把一众待选秀女领到体顺堂,这里将是他们未来三天统一接受教导的落脚点,旁边还有一队宫女手里拿着托盘,托盘上放着统一的宫装钗环,胭脂水粉,队伍里的秀女们左右窃窃私语,约莫等了一盏茶,张四海和宝珠出现在秀女们面前,宝珠莲步款款上前,秀女们静音观察着这个衣着不凡的宫女,陵容特意交代的让宝珠今天把自己最好的衣服穿上!主子肯定有道理让自己这样做,听话照做就行
“奴婢是承乾宫大宫女宝珠,给各位小主请安。接下来三日,便由奴婢在此陪伴小主们熟悉体顺堂的规矩。”宝珠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她静立阶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堂下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的秀女们,并不急于出声制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