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闻言抬首,正对上皇上探究的目光。她眼波流转间,已然收敛了方才的思绪,只余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
陵容盈盈起身,执起鎏金酒盏向御座方向福了一礼,声音如清泉漱玉:臣妾初入宫闱,蒙皇上天恩,得居贵妃之位。今日见六宫姐妹其乐融融,方知此乃皇上仁德教化、皇后娘娘慈心领导之功。往后有诸位姐姐相伴,想来臣妾也不会再受思家之苦了。说罢,眼波流转间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之色。
皇后闻言,唇边笑意更深,目光温柔地望向皇上:昭贵妃妹妹这般知礼,倒叫本宫惭愧。妹妹如此蕙质兰心,日后咱们姐妹同心,定能让后宫更加和睦。说着举杯与陵容遥遥相敬,一饮而尽。
华妃冷眼瞧着这一幕,纤指几乎要将象牙箸折断。那昭贵妃谄媚逢迎的做派,端的是令人作呕!更可恨的是端妃那个病秧子,今日竟也敢出来给安佳氏撑场面。最叫她心如刀绞的,是皇上自入席起,目光竟未在她身上停留半分——从前但凡她蹙一蹙眉,皇上都要温言抚慰的。华妃死死攥着锦帕,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总有一日,定要叫这些贱人统统跌入泥淖,永世不得翻身!
胤禛见皇后与昭贵妃这般和睦相处,龙颜大悦,正欲举杯与陵容对饮,忽闻殿外传来苏培盛清越的通传声:
太后娘娘驾到——
只见竹息姑姑搀扶着太后缓步入内,太后身着绛紫色团寿纹常服,发间只簪一支和田玉福寿簪,虽装扮简素,却自有一派雍容气度。
席间众人即刻离座行礼,衣袂窸窣间,齐声问安:
恭请太后娘娘圣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胤禛携皇后宜修步下玉阶,亲自迎上前去。帝后二人齐齐施礼: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儿媳恭请皇额娘金安。
太后含笑抬手,腕间翡翠镯子映着烛光:都起来吧。今日是昭贵妃的好日子,哀家也来沾沾喜气。目光却似有若无地在陵容身上停留了一瞬。
都平身吧。太后虚抬了抬手,腕间那对翡翠镯子轻轻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哀家来得迟了,倒扰了你们的雅兴。
这位前世至死都未能与长子解开心结的母亲,此刻虽面带慈笑,眼角却藏着几分落寞。母子二人,终究都是这宫墙里的可怜人。
谢太后恩典。众人齐声应道。
胤禛见状,眉宇间浮现忧色:皇额娘可是凤体违和?儿子不孝,今日竟未去请安。说着与皇后一左一右,恭敬地搀扶太后入座。
太后坐定后,轻抚着案上缠枝莲纹的茶盏:年纪大了,总懒怠动弹。只是今日是贵妃的好日子,哀家也想来沾沾喜气。她目光温和地看向皇帝,你朝政繁忙,不必挂心哀家。有皇后时常陪着说话解闷,哀家很是知足。
胤禛闻言,欣慰地望向皇后:有皇后这样的贤内助在额娘跟前尽孝,儿子确实安心。语气中满是赞许。
皇后低眉浅笑,颊边泛起淡淡的红晕:这是儿媳分内之事。说话间,指尖却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太后端坐于凤座之上,见帝后和睦,眼底浮现一丝欣慰之色。她略略抬手,声音温润却不失威严:都坐着说话吧。皇帝,还不引昭贵妃到近前来?哀家这老眼昏花的,离得远了瞧不真切。
陵容闻言即刻起身,莲步轻移至太后座前三步之遥。她敛衽正礼,盈盈下拜,嗓音清越如珠落玉盘:
臣妾安佳氏叩请太后娘娘圣安。娘娘德配天地,仁泽四海;慈晖普照,福荫九重。今凤体康泰,含饴弄孙,实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值此良辰,臣妾谨祝娘娘:松筠并茂,寿比南山;福泽绵长,辉同北斗。兰阶毓秀承欢久,璇阁长春乐事多。恭祝娘娘千岁安康,日月齐光。
她这番祝词说得字字珠玑,既彰显了贵妃的气度,又不失新妇的恭谨。发间那支金累丝嵌红宝石步摇随着叩首的动作微微晃动,在宫灯映照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
太后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落落大方的女子,见她行礼时裙裾纹丝不动,问安时眼睫低垂恰到好处,唇角不由噙了抹意味深长的笑:好个伶俐的孩子,起来吧。
太后闻言,眼角细纹舒展开来,显出一派慈和:昭贵妃这张巧嘴,倒真真是个可人疼的。难怪皇帝这般看重,连哀家瞧着也欢喜。说着朝皇帝方向瞥了一眼,又对陵容道:往后得空,多来寿康宫陪哀家说说话。
陵容闻言再福一礼,眸中漾着真挚的欣喜:能得太后垂爱,时时聆听教诲,实乃臣妾几世修来的福分。
太后含笑摆手:快入席吧。来日方长,不必如此多礼。鎏金护甲在宫灯下划过一道流光。
谢太后恩典。陵容恭声应道,这才款款归座。
丝竹声起,宴席正式开始。殿中舞姬水袖翻飞,众妃嫔渐渐不再紧盯昭贵妃,转而与身侧姐妹低声闲谈,偶尔举杯对酌。唯华妃独坐一隅,纤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鎏金酒盏。那对嵌着南海明珠的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与她紧抿的朱唇、半垂的凤眸一般,与满殿欢愉格格不入。偶有乐声渐高时,可见她指尖在盏沿轻轻一叩,荡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清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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