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山驿站,坐落于张广才岭与小兴安岭余脉交界的皱褶深处,远离主要官道,隐藏在一片被风化得奇形怪状的黑色玄武岩山体环抱之中。这里曾是古代驿路的遗存,如今早已荒废多年,只剩下几间东倒西歪、屋顶长满荒草的土坯房和石头垒砌的马厩,以及一个勉强能让大车掉头的黄土广场。因其地理位置偏僻,处于几股势力交界的模糊地带,久而久之,便演变成了一个鱼龙混杂、进行各种见不得光交易的灰色集市。逃亡的罪犯、各路土匪安插的眼线、胆大包天专走黑道的走私贩子,以及像巴图鲁这样急需与外界换取生存物资的山林抵抗力量,都会冒险来此,在紧张而短暂的接触中完成交易,然后迅速消失在茫茫林海。
巴图鲁带着他的小队,押运着五辆满载优质皮毛、风干鹿茸、老山参和珍稀草药的大车,历经数日艰险跋涉,终于在一个阴沉的午后抵达了这处弥漫着危险气息的废弃驿站。交易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他们带来的货物品相极佳,在山外能卖上大价钱,很快便吸引了几拨常年在此盘踞的走私贩子。经过一番紧张而快速的讨价还价,他们用皮货和药材,换取了一批数量可观的粗粮(主要是小米和高粱米)、几大包珍贵的盐砖、一小批治疗疟疾的奎宁粉和止血消炎的草药膏,甚至还意外换到了两小桶火药和几包制作土枪弹的铅弹。这些物资对于即将过冬、且缺乏稳定补给的万兽盟约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然而,这笔数额不小的交易,以及巴图鲁等人毫不掩饰的急切需求,也如同滴入鲨鱼池的鲜血,瞬间引来了潜伏在阴影中最贪婪的目光。驿站里势力最大的一股土匪——“黑风队”,其头目“座山雕”早就对迅速崛起的万兽盟约又嫉又怕。他听闻赵山河战死的消息,认为盟约失去了主心骨,实力大损,如今又亲眼见到巴图鲁换取了如此丰厚的物资,吞并对方、抢夺这批货物的贪念如同野草般疯长。更何况,他背后还有“贵人”撑腰……
就在巴图鲁等人将换来的物资小心翼翼地装上大车,用油毡布盖好,准备趁着天色未晚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时——
“呼啦——!”
驿站四周残破的土墙后、半塌的房屋窗口、甚至远处的岩石后面,猛地亮起了无数支熊熊燃烧的火把!跳动的火光瞬间驱散了黄昏的暮色,将整个驿站广场照得亮如白昼,也映照出数十张充满恶意和贪婪的脸庞!
“巴图鲁!给老子站住!”
一声粗野的咆哮从正前方传来。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壮硕、满脸横肉、一道刀疤从左额划到右腮的凶悍汉子,肩膀上赫然扛着一挺崭新的、烤蓝闪闪的“歪把子”大正十一式轻机枪,如同一尊铁塔般挡在了驿站唯一的出口处。正是“黑风队”的大柜(头目)——座山雕!他身后,黑压压地站着近百名手持各式杂牌步枪、猎枪、甚至大刀片的土匪,一个个眼神凶狠,如同盯着猎物的饿狼,将本就狭窄的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座山雕!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坏了驿站的规矩,黑吃黑吗?!”巴图鲁心猛地一沉,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强压下怒火,一边示意身后的兄弟们迅速依托大车和旁边的断壁残垣组成防御圈,枪栓拉动声哗啦作响,一边试图用江湖规矩稳住对方,“咱们万兽盟约的东西,你也敢动?就不怕惹怒了狼灵,降下灾祸,让你死无全尸吗!”他试图用赵山河的余威和那虚无缥缈却颇具威慑力的“狼灵”信仰震慑对方。
“呸!放你娘的狗臭屁!”座山雕闻言不但不怕,反而发出一阵更加猖狂的狞笑,唾沫星子横飞,“少他妈拿死人来吓唬老子!什么狗屁狼灵!赵山河早就让日本人轰成渣了!你们现在就是一帮没了头的苍蝇,乱蹦跶!老子只信这个!!”他用力拍了拍怀里那挺冰冷的机枪,枪口在火光下闪着幽光,“识相的,乖乖把车和牲口给老子留下,爷心情好,或许还能发发慈悲,饶你们几条狗命,滚回山里啃树皮去!要不然……”他眼神一厉,杀气腾腾,“老子就把你们全突突了,扔到山沟里喂野狼!”
“你找死!”巴图鲁独眼瞬间赤红,怒火攻心,知道今日绝无善了可能!
然而,就在座山雕话音刚落、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瞬间——
“砰!!”
一声清脆、果断、迥异于土匪那些老旧枪械的枪声,如同霹雳般,骤然从驿站旁一处二层废弃木楼的破烂窗口响起!
枪声来得太突然、太精准!一发6.5mm有板子弹,以惊人的准头,高速旋转着,直接钻进了站在座山雕身旁、正准备架设机枪的那名副射手的右眼!
“噗嗤!”
血花混合着脑浆猛地爆开!那副射手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向后一仰,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手里的机枪脚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是杨震霆!这位经验老到的抗联指挥官,深知此行凶险万分,绝非巴图鲁一队人马能够应付。他早已亲自带领两名从原抗联队伍中挑选出的、枪法如神、极擅隐匿潜行的老兵,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提前数日秘密潜伏到了老黑山驿站周边,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一切,等待着最关键的时刻发出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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