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佐祯昭那番阴毒的计算,如同投入一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死水中的剧毒饵料,迅速在东北广袤而错综复杂的暗势力网络中扩散、发酵。它精准地拨动了那些潜藏在阴影中、因时局变动而失意、或因贪婪本性而躁动的势力的心弦。
黑省西北,白嘎拉山深处。
这里的地貌与大兴安岭的丰饶截然不同,山势嶙峋,土地贫瘠,常年刮着干燥而带着沙尘的大风。在一片背风的山坳里,矗立着几座用粗糙岩石和泥坯垒砌的、低矮破败的建筑,这便是老萨满哈尔巴拉的“神堂”。与鄂伦春萨满亲近自然、沟通万灵的传承不同,哈尔巴拉一脉信奉的是更为古老、原始,甚至带着一丝血腥气息的“血祭之灵”。
他们相信通过特定的仪式和献祭,可以获得强大的、带有诅咒性质的力量。哈尔巴拉本人年近七旬,身材干瘦佝偻,穿着一件油光发亮、绣着诡异暗红色符文的旧袍子,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却偶尔闪过毒蛇般阴冷的光芒。
他曾是这片区域颇具影响力的萨满,信徒众多。但日军入侵后,建立“满洲国”,推行神社,对他这种“不合时宜”的原始信仰极力打压,威逼利诱他归顺。哈尔巴拉性格乖戾,拒绝合作,结果信徒被分化,地盘被蚕食,如今只能偏居在这荒山僻壤,守着几户不愿离去的忠实老信徒,心中积郁了多年的怨毒与不甘,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这天黄昏,一阵不合时宜的马蹄声打破了山坳的寂静。一名穿着体面羊皮袄、戴着貂皮帽、作派像是关内来的皮货商人,在一个本地向导的引领下,来到了破败的神堂前。他带来的不是皮货,而是两个沉甸甸的樟木箱子。
哈尔巴拉在弟子的搀扶下,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有些颤抖,仿佛每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根盘得油亮的蛇形拐杖,这根拐杖已经陪伴了他多年,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哈尔巴拉眯起了那双昏花的老眼,透过朦胧的视线,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不速之客。这个陌生人的出现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他不知道对方的来意是什么。
当箱子被打开时,哈尔巴拉的目光被里面的东西吸引住了。箱子里整齐地码放着用油纸包裹的崭新三八式步枪,这些步枪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旁边还摆放着黄澄澄的子弹,它们被装在精致的弹夹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除了武器,箱子里还有几大包珍贵的西药。这些西药在当时的环境下非常难得,对于治疗伤病有着重要的作用。最后,哈尔巴拉的目光落在了一小盒金条上。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这些金条依然熠熠生辉,散发出诱人的光芒。
老萨满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了几分。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他不禁开始思考这个陌生人的目的,以及这些东西将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哈尔巴拉大师,”商人操着略带口音的蒙古语,态度恭敬,甚至带着一丝谦卑,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久仰您的大名了。关东军司令部,对您这样传承古老、法力高深的大萨满,一向是十分敬重的。”
哈尔巴拉冷哼一声,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发出空洞的响声:“敬重?哼,日本人占了我们的牧场,拆了我们的敖包,这就是你们的敬重?”
商人脸上毫无波澜,始终保持着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大师啊,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这都是下面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不懂规矩,不小心冲撞了您这样德高望重的大萨满。我们帝国的本意呢,其实是希望满洲的各个民族都能够和平相处,一起过上繁荣昌盛的好日子。像您这样有真才实学的大萨满,那可是我们的宝贝啊,肯定得重用啊!”
说到这里,商人突然话锋一转,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像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接着说道:“大师,我跟您说实话吧,现在大兴安岭那边可不太平啊!出了一伙穷凶极恶的匪徒,那带头的叫赵山河,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一些歪门邪道,居然能驱使几只野兽,就敢大言不惭地自封为什么‘狼王’!这还不算完,他带着手下那帮人,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皇军都不放在眼里,公然对抗!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还敢打着萨满的旗号招摇撞骗,把我们萨满的名声都给败坏了!这事儿让帝国知道了,那可真是震怒啊!”
他仔细观察着哈尔巴拉的反应,见老萨满脸上肌肉抽动,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便继续添油加醋:“帝国认为,只有像您这样德高望重的正统萨满出面,以雷霆手段清剿此寮,才能正本清源,重振萨满声威!只要大师愿意出手,帝国不仅承认您为满洲萨满界的领袖,白嘎拉山周围五百里的草场、山林,都将划归您的麾下管理。这些,”他指了指箱子里的金条和军火,“只是区区见面礼。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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