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龙涎香的气息比往日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林知白的胸口。永熙帝依旧靠坐在那张软榻上,脸色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晦暗不明,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刚刚行礼完毕的林知白身上,尤其是他包扎着、隐隐渗出血迹的手臂。
“爱卿受伤了?”皇帝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回陛下,昨夜府中进了小贼,臣一时不慎,被其所伤,些许小伤,劳陛下挂心。”林知白垂首应答,语气恭谨。
“小贼?”皇帝轻轻重复了一句,指尖摩挲着软榻扶手上的云龙纹路,“能伤到在千军万马中走过一遭的林修撰,这贼子,恐怕不简单吧。”
林知白心头一紧,知道皇帝必然已得到详细禀报。他不再遮掩,但也不多言:“贼人已伏诛,未能留下活口。”
皇帝盯着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如同无形的山峦,压在暖阁内每一个角落。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朕听闻,那贼子临死前,说了些……古怪的话?”
来了!果然是为了这个!
林知白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任何隐瞒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他选择性地答道:“是。那贼人胡言乱语,提及‘墨守者’、‘钥匙’、‘归墟’等词,臣亦不明其意。”
他刻意略去了“钥匙已现”和“时辰不多”这两个最关键的词,想看看皇帝的反应。
皇帝的目光骤然变得深邃,如同两口幽深的古井,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吸进去。“哦?不明其意?”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冰冷的弧度,“林爱卿,你博览群书,才智过人,更亲历葬神山之秘,当真……一点都不明白吗?”
压力骤增!
林知白感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皇帝果然不信!他甚至可能已经猜到自己有所隐瞒!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皇帝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与坦然:“陛下明鉴,臣确实曾听守墓人提及‘归墟’,知其凶险,已遵曹公遗志,稳固封禁。然‘钥匙’之说,守墓人未曾明言,臣实不知晓。至于那贼人所言,荒诞不经,臣只觉其意在扰乱视听,或为某些心怀叵测之辈故弄玄虚。”
他将问题抛了回去,点出“心怀叵测之辈”,暗示可能存在第三方势力,试图转移皇帝的焦点。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但脸上的神色并未缓和。“故弄玄虚……”他轻轻咀嚼着这四个字,忽然话锋一转,“林爱卿,你以为,朕为何允你查阅景阳宫旧物?”
林知白心中警铃大作。皇帝不再纠缠于刺客之言,却将矛头指向了景阳宫!他知道了什么?他知道自己发现了锁链符号?
“臣……臣是为修史考据……”
“修史?”皇帝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林知白,到了此刻,你还要跟朕装糊涂吗?!”
他猛地从软榻上站起身,虽身形不算高大,但那久居帝位的磅礴气势瞬间笼罩了整个暖阁!“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找什么?不知道那青铜鼎足内侧的‘缚灵契文’?!”
缚灵契文!皇帝果然知道这个符号的真正名称!
林知白脸色一白,知道再也无法搪塞。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臣……臣有罪!”
“罪?”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冰冷,“你的罪,不在于探查,而在于……知情不报,心怀侥幸!”
他踱步到林知白面前,阴影将林知白完全覆盖:“朕告诉你!那‘缚灵契文’,便是维系‘归墟之眼’封印的古老契约印记!此契约之力,并非永恒,需以特定‘钥匙’,定期引动地脉龙气,方能加固!而如今……”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与……疲惫:“距上一次加固,已过甲子之数!星移斗转,地脉变迁,契约之力日渐衰微!‘归墟之眼’已有不稳之兆!否则,你以为福王那点微末伎俩,如何能引得地脉隐约呼应,助长其叛军气焰?!”
林知白脑中“嗡”的一声!原来如此!福王举兵,背后竟然还有这层原因!归墟之眼的力量泄露,无形中影响了大渊的国运气数!
“陛下……”他声音干涩。
“那‘钥匙’,”皇帝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语气斩钉截铁,目光如同烙铁般灼烧着林知白,“并非死物!而是身负前朝守护者血脉,且与‘契文’产生共鸣之人!”
他死死盯住林知白:“曹无眠选中你,守墓人等待你,不是偶然!你林家祖上,便是前朝没落时,一支隐姓埋名的守护者后裔!你林知白,就是这一代,唯一能引动‘缚灵契文’,加固封印的——‘钥匙’!”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被皇帝亲口证实,林知白依旧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真的是“钥匙”!他背负的,不仅仅是家族的冤屈,更是关乎天下安危的宿命!
“朕需要你,”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也透着一丝近乎无奈的坦诚,“需要你这把‘钥匙’,在下一个‘朔月之夜’,前往葬神山,引动龙气,加固契约!否则,一旦封印彻底崩溃,混沌之力涌出,这万里江山,亿兆黎民,都将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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