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火灵号，观测甲板（安德丝实验室）
时间：2531年2月4日 17:30
卡特走进实验室时，安德丝还在工作。她的眼镜滑到鼻尖，头发松散地扎在脑后，几缕发丝被汗水粘在额角。白大褂上沾着油污和一点干涸的血迹——不是她的，是某个陆战队员的，在遗迹里搀扶伤员时蹭上的。全息台上，从遗迹控制台下载的数据正在被解析、重组，复杂的算法让先行者符号如瀑布般流下。
“所以它就只是标出这个地方吗？”卡特问，走到她身边。
安德丝没抬头，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敲击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你指望我在30秒内仔细检查那个圣殿？没错，它就只是标出另一个行星系统而已。”
她调出解析结果。全息影像放大，显示出一个恒星系：南河Ⅲ，G型主序星，七颗行星，第四颗被高亮标记。轨道参数、大气成分、地表温度、重力系数……所有数据都在旁边滚动。
瑟琳娜的影像浮现，补充道，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松，与刚才的生死时刻形成诡异反差：“正确来说，是阿卡迪亚殖民地，人口略低于三百万，大部分地区都尚无人迹，但依然是度假胜地。主要出口：农产品、稀有木材、南河Ⅲ香槟。有三座太空电梯，一个全球轨道电车网络，以及——”
“一个先行者遗迹。”安德丝打断她，终于转身，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目光灼灼，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舰长，我认为那里有个重要的东西。我们必须在星盟之前找到它。”
卡特走到观察窗前，看着下方丰饶星表面那个新形成的半球形凹陷。五年的战争，今天的牺牲，换来的就是这个坐标。值得吗？他不知道。但星盟显然认为值得——他们不惜炸毁圣殿也不让人类得到完整数据。
“我们收到的命令是调查丰饶星。”他说，声音很轻，像在对自己说，“因为那里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科尔将军的命令很明确：建立防线，阻止星盟获取遗迹里的东西。我们做到了。”
“舰长，我了解你的立场。”安德丝走到他身边，数据板还握在手里，屏幕上的坐标在闪烁，“但我在那里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告诉我，我们必须前往阿卡迪亚，然后找出事实的真相。星盟花了五年时间在丰饶星挖掘，不是为了考古。他们在找一把钥匙，而那个钥匙指向阿卡迪亚。今天他们炸毁了遗迹，不是因为他们失败了，而是因为他们已经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坐标。”
她停顿了一下，眼镜后的眼睛直视卡特：“如果他们去了阿卡迪亚，而我们还在这里调查一个已经变成坑的遗迹，那么三天后，阿卡迪亚就会变成第二个丰饶星。三百万人，舰长。三百万人会在轨道轰炸中死去，因为我们没有去。”
卡特沉默了很久。舰桥的灯光自动调暗，进入黄昏模式，模拟地球的日落。窗外，丰饶星的阴影线缓缓移动，将冰原的一半吞入黑暗，那个半球形凹陷在明暗交界处像一颗盲眼。
他知道安德丝是对的。星盟不会停止。今天他们摧毁了丰饶星的遗迹，明天就会去阿卡迪亚。如果那里真的有先行者遗物，人类必须抢先一步——或者至少，不能让它落入星盟之手。
这不是战术问题，是道德问题。
“好吧，教授。”卡特最终说，转身走向通讯台，脚步坚定，“我会让科尔将军同意这个计划。瑟琳娜，设定前往阿卡迪亚的航线，但先不要启动跃迁引擎，等我拿到授权。”
AI的声音立刻回应，这次没有调侃，只有军人的精确：“遵命，长官，已经标出阿卡迪亚的航线。航线锁定，超光速引擎待命，预热需要三十分钟。”
安德丝点点头，重新戴上眼镜，准备继续工作。突然，她对着空气说，语气是纯粹的厌恶：“瑟琳娜，滚出我的实验室。”
一阵短暂的静默。然后实验室的照明微妙地闪烁了一下，像是AI无声的抗议，随后恢复正常亮度。
卡特摇摇头，离开实验室。在走廊里，他遇到刚刚从医疗舱出来的福吉。中士的脸上新添了一道缝合的伤口，从左边眉骨斜到颧骨，医护兵的手艺不错，缝线整齐，但肯定会留疤。丰饶星给他的纪念。
“教授说服你了？”福吉问，语气不是疑问，是陈述。他了解卡特，知道舰长在做出艰难决定时的表情。
“她不需要说服。”卡特说，继续走向舰桥，“星盟会去阿卡迪亚。这意味着三百万平民有危险。就这么简单。收拾你的装备，中士，我们又要跳进火坑了。”
福吉点点头，没有多说。五年的战争教会他一个道理：有些决定不需要复杂的原因。敌人要去哪里，你就得去哪里。平民有危险，你就得挡在前面。就这么简单。
他转身走向陆战队宿舍，脚步在金属地板上敲出平稳的节奏。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这些年战争的缩影——短暂的光明，漫长的黑暗，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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