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熄灭的瞬间,展厅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是那种普通的黑暗,而是仿佛连声音都被吸走了的、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我能听到陈负责人粗重的呼吸声,还有那两个工作人员牙齿打颤的声音。
“手...手电筒...”一个工作人员颤抖着说。
“在...在门口的柜子里。”陈负责人的声音也在抖。
“别动。”我低声说,“谁都别动。”
黑暗中,我闭上眼睛,让眼睛适应。然后从布包里摸出三枚铜钱,紧紧握在掌心。铜钱传来温润的触感,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正气。
“赵先生...”陈负责人小声问,“现在怎么办?”
“等。”我说,“别出声。”
我侧耳倾听。除了我们自己紧张的呼吸声,展厅里还有别的动静——非常轻微,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又像是...脚步声。
但那脚步声很怪,不是踏在实地上的“嗒嗒”声,而是轻飘飘的,若有若无。
声音从展厅深处传来,正朝着我们的方向移动。
我轻轻将三枚铜钱按在掌心,形成一个简单的护身阵。然后将罗盘取出,用指尖感受指针的颤动。
指针在剧烈摇晃,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陈先生,”我压低声音,“你们三个人,手拉手,慢慢往门口挪。记住,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回头。”
“那...那你呢?”
“我留下。”我说,“有些事,必须了结。”
“可是...”
“听我的。”我语气坚决,“快走。”
黑暗中,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他们在移动。脚步声很轻,很慢,但确实在往门口方向去。
与此同时,那个飘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深吸一口气,从布包里取出一面古铜镜。镜子不大,只有巴掌大小,但镜面打磨得异常光滑。
我将镜子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起初,镜子里只有一片漆黑。但渐渐地,镜面开始泛起微光。不是反射光,而是从镜子内部透出的、幽绿色的光。
在那片幽光中,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穿着红色的嫁衣,但衣服已经褪色,显得暗淡。头发梳成旧式的新娘髻,上面插着几朵早已干枯的花。她的脸很苍白,看不真切五官,但能感觉到她正“看”着我。
我们就这样隔着镜面对峙着。
她没有再靠近,但也没有退去。那股阴冷的气息在展厅里弥漫开来,温度似乎下降了好几度。只有手腕上的乾坤圈阵阵发热,为我提供着温度。
“我知道你的故事。”我用意念对着镜子里的身影说,“民国二十七年,七月初七,你大婚之日,夫君被害。”
镜子里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
“你怨气难平,自愿将魂魄封入石中,发誓要向仇家子孙复仇。”我继续说,“但现在,六十多年过去了。仇家也许早已不在,或者早已迁走。你守在这里,等的是永远不会来的人。”
镜子里的身影开始变得清晰。我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不过二十出头,眉目清秀,但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悲伤。
她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声音。我能感觉到,她在“说”什么。
“我明白你的痛苦。”我说,“但冤冤相报何时了?六十多年的囚禁,还不够吗?”
她忽然抬手,指向展厅的某个方向。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那个装着婚嫁用品的展柜。
我明白了。那些凤冠霞帔,那些绣花鞋,那面小铜镜...都是她的东西。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被永远定格在那一刻,连同所有的希望和爱,一起破碎了。
“我可以帮你。”我说,“帮你从这无尽的囚禁中解脱。但你要答应我,放下仇恨,往生去吧。”
镜子里的身影沉默了。良久,她缓缓摇头。
不肯?还是不能?
我忽然想起日记里的那句话:“若石移,则怨魂出,见血方休。”
这是她自己立下的誓。魂魄封印在石中时,誓言就是束缚她的枷锁。如今石头被移,封印松动,但誓言仍在。除非...完成誓言,或者有人能解开这个誓约。
“你的仇家,姓什么?”我问,“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他们的后人,问清当年的真相。”
镜子里的身影又动了动嘴唇。这一次,我仿佛听到了一个模糊的音节:“...吴...”
吴?吴姓在省城是大姓,人口众多。六十多年过去了,要找当年的吴家后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这是唯一的线索。
“好,吴家。”我点头,“我会试着帮你查。但在这之前,请你先回到石头里。我保证,一旦有消息,一定告诉你。”
镜子里的身影犹豫了。我能感觉到她的挣扎——六十多年的怨恨,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但同样,六十多年的囚禁,她也一定厌倦了。
终于,她缓缓点头。
我松了一口气。但就在这时,展厅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陈负责人的惊呼:“门打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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