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谣起身走到钢琴前,手指轻轻抚过琴键:“能弹一首吗?很想听你弹琴。”
简宁犹豫了一下,走到钢琴前坐下。她的手放在琴键上,指尖微微颤抖。她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手指落下。
是《致爱丽丝》的旋律。简单的调子,在她指下却流淌出复杂的情绪。前半段流畅轻快,后半段却渐渐沉重,像有什么东西压着,每个音符都带着挣扎。她的手指很用力,指节泛白,仿佛要把所有的情绪都按进琴键里。
弹到一半,她忽然停了下来。手指停在琴键上,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对不起...”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弹不好...”
“弹得很好。”李心谣轻声说,“只是...太悲伤了。”
简宁没有抬头。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睫毛的阴影。我看见一滴眼泪落在黑键上,很快被深色的漆面吸收,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车声,和窗外树上的蝉鸣。
“简宁,”我终于开口,“如果你需要帮忙...”
“不用。”她抬起头,迅速擦了擦眼睛,扯出一个笑容,“我真的没事,就是...最近压力大。你们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她的笑容像一层薄纸,一戳就破。
李心谣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们,三钱也在省城,可以帮到你的。”
简宁点点头,但眼神飘忽,显然心不在焉。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省城的天气,学校的趣事,千佛山的风景。简宁努力配合着,不时点头微笑,但那些笑容从未到达眼底。
临走时,简宁送我们到门口。在楼道里,她忽然叫住我:“三钱哥。”
我回头。
她站在门框里,走廊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让她看起来格外单薄。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声说:“路上小心。”
“你也是。”我说,“照顾好自己。”
她点点头,没有关门,就那样站着,看着我们下楼。我走到二楼转角时抬头,她还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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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摇摇晃晃,车厢里挤满了人。李心谣靠窗坐着,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轻声说:“她很不好。”
“嗯。”
“但又不肯说。”李心谣转过头看我,“为什么?”
我想起简宁弹琴时颤抖的手指,想起她苍白的脸色,想起那滴落在琴键上的眼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说,“有些事,外人帮不上忙。”
李心谣沉默了。公交车转过一个弯,夕阳的余晖涌进车厢,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今天真漫长。一天像过了好几天。”她喃喃道。
是啊,从千佛山的晨雾到简宁的钢琴声,这一天像经历了好几天。那些画面在脑海里重叠——寺庙的香火,撕碎的签文,素斋馆的竹影,简宁含泪的眼睛...
“但都是真的。”我说。
她转头看我,笑了笑,这次的笑容真实了些:“对,都是真的。”
我们在周老先生家附近的站下车。街灯一盏盏亮起来,黄昏的风吹过来,带着傍晚特有的温柔。路过水果店时,我买了几样水果。
“给周老先生带的。”我对李心谣解释。
她点点头,没说话。我们并肩走在渐浓的暮色里,影子在路灯下交叠又分开。她的手偶尔会碰到我的手,温热的,柔软的。
快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三钱。”
“嗯?”
“不管签文说什么,”她拉起我的手,“不管简宁怎么样,不管以后会怎样...今天,我很高兴。”
晚风吹起她的发丝,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那一刻,所有的沉重似乎都被这温柔的光融化了。
“我也是。”我说。
我们站在门前,谁也没去开门。远处传来晚饭的香气,邻居家的电视声,孩子的笑声。这个城市,这个傍晚,这一刻,都很平常,却很珍贵。
“进去吧。”最后还是她说,“周老先生该等急了。”
我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飘出熟悉的药香和饭菜香,周老先生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回来了?饭刚好。”
生活还在继续。有沉重,有困惑,有无解的谜题。但也有此刻的温暖,有并肩走的路,有明天还会升起的太阳。
这正是:
晨阶默踏千佛山,签屑随风意未删。
素馆檀香萦竹影,粗陶茶暖释眉弯。
琴音半阙藏悲绪,泪落黑键湿旧衫。
暮色并肩灯影里,一声高兴抵千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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