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梧桐叶落得精光,光秃秃的枝桠像一把把锈蚀的钝刀,狠狠划破城市灰白暗沉的天幕。从纽约载誉带回的那股子灼热荣光,被办公室中央空调的冷风顺势一冲,瞬间凉透,只剩桌上堆得老高的烫金合作意向书,透着一股子华而不实的虚浮。
林思彤压根没碰那些意向书,指尖轻叩鼠标,屏幕上“启明”系统后台的异常数据报告,泛着幽幽的冷蓝光,刺得人眼仁发紧。
报告的主角,正是“她尚”——苏晴,也就是苏晚晴的项目。
纸面上的数据,漂亮得能直接闪瞎投资人的眼:连续六个月用户增长率稳在50%以上,复购率飙到65%,客单价常年霸占孵化项目榜首,这数据拿去路演,保准能让资本疯抢破头。
可启明系统的红色预警,就藏在这片虚假繁荣底下,像条潜伏在花丛里的毒蛇,悄无声息吐着阴冷的信子。
林思彤指尖点了点屏幕上的核心用户行为模式热力图,喊住正抱着笔记本想溜号下班的周子辰:“子辰,你瞅瞅这儿。”
周子辰凑过来,慌忙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目光落在屏幕上——“她尚”的核心用户行为轨迹高度趋同,密密麻麻拧成一团,几乎要重叠在一起。
“用户行为一致性超90%……”他皱紧眉,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语气满是疑惑,“不对劲啊林姐,正常人逛网店哪能这么整齐划一?好歹得货比三家挑挑拣拣吧,这感觉……跟有人照着剧本演戏似的?”
“算你聪明。”林思彤冷笑一声,指尖在触摸板上飞快滑动,调出用户地理分布与IP地址叠加分析图,“再看这个。收货地址看着天南海北全覆盖,可活跃IP全扎堆在几个固定机房和代理服务器。”她用笔尖重重圈住几个红点,语气沉了几分,“还有这30%的‘优质用户’,注册手机号全是虚拟运营商的连号段,你说这说明啥?”
周子辰脸色瞬间煞白,嗓门都拔高了些:“有人用肉鸡或脚本批量造假用户!这是明晃晃刷单啊!”他猛地一拍脑门,忽然想起什么,急声道,“对了林姐,前几天启明现金流模型就报警了,说她尚一大笔资金绕了七八个弯,最后全流回几个壳公司,表面营收光鲜,搞不好是庞氏骗局,拿后面骗的钱填前面的窟窿!”
“不止这些。”林思彤调出第三份报告——全网舆情与商品评价自动扫描结果,一份标着鲜红“高危”的列表弹开,全是“她尚”卖爆的“独立设计师轻奢”单品,价格低得离谱,评论区却清一色吹“质感堪比大牌”。
启明的智能图片识别,早从用户晒图里揪出了端倪:那些logo和花纹虽做了细微变形,可跟国际一线大牌的相似度高达95%。
“高仿。或者说,精仿。”林思彤一字一顿,语气冷得像淬了冰,“苏晚晴,终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也太过分了!”周子辰气得脸红脖子粗,拳头攥得咯吱响,“她这是把萤火当挡箭牌、当保护伞啊!一旦泡沫炸了,咱们整个孵化器都得被她拖进泥沟里翻不了身!”
“所以,不能等她爆雷。”林思彤“啪”地合上电脑,脆响在办公室里格外清晰,眼底寒光像刀,“得在她把坑挖得更大之前,亲手把她这层假皮给扒干净。”
行动迅速又隐秘。
林思彤把初步数据交给唐薇薇,后者立马动用家族在本地商界的人脉,请来两位资深审计和供应链调查专家,以“潜在投资方尽职调查”的名义,对“她尚”展开外围摸排。
另一边,赵清和孙雨薇也即刻出动,借着“学习先进管理经验”的由头,频繁往“她尚”的办公室和仓库跑。
赵清很快跟几个基层仓管混熟了。一次偶然的酒局闲聊,一个老仓管酒后吐真言,压低声音道:“苏总那批‘精品货’,全是后半夜偷偷运进来的,包得严严实实,锁在最里头的小库房,钥匙就她和助理有,我们连碰都不让碰,说是客户定制贵重品……可我瞅着包装盒上的外文标签,咋那么眼熟?跟我闺女拼死拼活攒钱想买的那大牌,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孙雨薇也从一位刚离职的财务专员那儿,套来更劲爆的料:“公司账面早空了,员工社保都差点断缴,全靠苏总海外‘男友’定期打钱撑着。底下人都传苏总马上要拿大钱了,可我瞅着悬得很,指不定哪天就垮了!”
所有线索像无数根杂乱细线,最终全拧成一股,缠在了林思彤面前那摞越堆越厚的证据档案里。
她把数据异常报告、外围审计疑点、员工证言、前财务陈述、疑似侵权商品列表一一分类归档,小心翼翼锁进办公室新换的保险柜。
厚重的金属柜门合上,发出沉闷坚实的“咔哒”声,像为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提前落了锁。
夜色渐深,整层办公楼只剩她办公室的灯亮着,昏黄灯光映着她的身影。林思彤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脚下流动的城市灯河,喧嚣被厚厚的玻璃隔绝在外,只剩一股庞大又沉默的压力,沉甸甸压在心头,闷得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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