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兄弟会”的威胁被暂时击退,聚居地外围的防御工事得以加固,伤员也得到了救治。但胜利的代价是沉重的,不仅是人员的伤亡,更消耗了大量宝贵的弹药、医疗物资和本就紧张的存粮。仓库肉眼可见地空了下去,每日配给的口粮不得不再次缩减。不满和焦虑的情绪,如同潮湿空气里的霉菌,在聚居地的角落悄然滋生。
疤面负伤需要休养,琦琦忙于外围警戒和情报,凯登带着技术组没日没夜地试图修复一台老旧的净水器。而莱恩,在经历了强行编织攻击性概念后的精神虚脱和力量失衡感,也需要时间调息。
但民众的肚子等不了,恐慌的情绪等不了。
艾拉作为基层互助网络的组织者,感受最深。她抱着孩子,穿梭在拥挤的临时住所间,听到的抱怨越来越多:
“以前‘铁颚’至少每天还能发两块营养膏……现在连糊糊都稀了……”
“听说东边‘拾荒者联盟’那边有食物换工具……”
“那个‘讲故事的人’……他毁了塔,是不是也把能产粮食的工厂都搞坏了?”
“吟者他们整天坐在那块发光的石头旁边,有什么用?能变出吃的来吗?”
这些声音并不响亮,却像细小的沙砾,摩擦着新生政权脆弱的根基。
莱恩在“知识圣所”里,听着艾拉和几位社区长者忧心忡忡的汇报,脸色凝重。他知道,军事胜利可以震慑外敌,但无法填饱肚子、安定人心。生存问题,是比任何“钢铁兄弟会”都更根本、更急迫的挑战。
“我们必须立刻找到稳定的食物和水源。”莱恩看向逻辑之书,“L-Prime,之前琦琦侦查队绘制的资源地图分析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可能恢复生产的区域?”
“分析完成。基于现有数据,建议优先目标:”
“1. 旧时代第七无土栽培工厂(位于北区,原‘铁颫’控制,现情况不明)。优点:若设备部分完好,恢复潜力最大。缺点:距离较远,沿途威胁未知,可能已被其他势力占据。”
“2. 西区边缘‘废弃菌类培养洞穴’(战前民间项目,利用地热和有机废料培养食用真菌)。优点:距离相对较近,环境隐蔽,技术要求较低。缺点:规模有限,且需确认洞穴结构安全及菌种是否存活。”
“3. 尝试重启聚居地内的小型‘循环农场’原型机(凯登小组正在研究的项目)。优点:完全自主可控。缺点:技术不成熟,产量极低,无法解决燃眉之急。”
显然,第一个选项风险高但回报可能最大;第二个选项更稳妥但容量有限;第三个是长远之计。
“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押在一个篮子里。”莱恩思考着,“需要多线并进。琦琦的侦查队需要重点探查第七工厂和菌类洞穴的现状。凯登那边,尽全力修复循环农场,哪怕先解决一小部分人的蔬菜供给,也是个积极的信号。”
他顿了顿,看向吟者:“吟者,你们的任务也很关键。民众的恐慌和不满,需要疏导,而不是压制。能否尝试,在配给发放点或公共区域,进行小范围的、非常温和的‘宁静共鸣’?不灌输任何具体思想,只是传递一种‘稳定’、‘希望仍在’的集体情绪基调?同时,你们要像雷达一样,及时发现哪里不满情绪最集中,我们好针对性解决。”
吟者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们可以试试。但需要生命石板的支撑,而且不能频繁进行,对我们负担也很大。”
“至于水源,”莱恩看向地图上标记的几处地下水源和净水站,“优先修复我们控制范围内的那口深井的抽水设备,同时派可靠的小队,武装护送取水队去最近相对安全的泉水点。必须确保饮水安全,这是底线。”
他最后看向艾拉和几位长者:“艾拉,各位,内部的解释和安抚工作,需要你们。要让大家明白,我们不是在坐吃山空,我们正在行动。配给的缩减是暂时的,是为了更长远的生存。公开我们的寻找食物计划,哪怕有风险,也要让希望被看见。”
一场应对生存危机的内部总动员悄然展开。琦琦带着精干小队,再次潜入危机四伏的城区,目标直指第七工厂和菌类洞穴。凯登的工作间日夜灯火通明。吟者等人开始在特定时间,于聚居地中央的空地上,围绕生命石板进行低强度的“宁静场”引导,那温润的光芒和安抚性的精神波动,确实让聚集过来的民众情绪平和了不少。取水队和深井修复组也紧张地工作着。
然而,事情总不会一帆风顺。
琦琦的小队传回消息:第七工厂区域被一个规模不小的、由前监狱犯人和溃兵组成的“掠夺者”团伙占据,他们似乎也在尝试重启工厂,但缺乏技术,内部管理混乱,戒备森严。强攻代价巨大,谈判也可能被吞掉。
而菌类洞穴的情况更糟——洞穴入口部分坍塌,内部情况不明,且附近有变异的、喜暗惧光的“掘地虫” 群活动痕迹,非常危险。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聚居地内,尽管有吟者的安抚,但食物配给的再次缩减还是引发了小规模的骚动。有人偷偷藏匿食物,有人开始传播谣言,说莱恩等人找到了秘密粮仓却不肯拿出来。
内忧外患,似乎同时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就在莱恩和核心成员们焦头烂额地商讨对策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来到了“回声港”那简陋却戒备森严的大门外。
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但整洁的长袍、头发稀疏、戴着厚厚眼镜的老者。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提着一个破旧的皮质工具箱。面对警惕的守卫,他平静地递上了一块金属牌——上面刻着的,是旧时代高级农业工程师的徽记,以及一个名字:诺亚。
“我听说,这里有人想要种出粮食,而不是只会抢夺。”老者的声音温和而清晰,“我想,我的知识和这些老伙计,”他拍了拍工具箱,“或许能派上点用场。”
希望的种子,有时会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在绝境的裂缝中,悄然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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