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粮库的铁皮屋顶上,像无数只小虫在爬。铁柱望着李富贵消失的方向,手里的桃酥碎成了渣。他知道,这不是甜头,是钩子——钩着他往更深的雪里坠,坠进关东军基地的冻土,坠进抗联密道的黑暗,坠进一个种地的人不该涉足的,关于子弹、细菌和信仰的深渊。
铁柱还记得第一次听说关东军基地的事,是从爹那里。那是个飘着雪花的夜晚,爹裹着破旧的羊皮袄,在煤油灯下低声讲述着那段血腥的历史。
“小鬼子投降前,在咱这地界埋了不少东西,”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有的是武器弹药,有的是...更可怕的东西。”
“啥东西?”小铁柱好奇地问。
爹沉默了片刻,声音压得更低了:“细菌。他们搞了个啥子实验室,拿活人做实验。投降后,把这些玩意儿都藏起来了。”
铁柱当时还不完全明白这些话的意思,直到后来屯里接连发生怪事。先是李富贵的老爹在山上打柴时发现了一个铁罐子,好奇打开后,不出三天就浑身溃烂而死;接着是王满仓的弟弟,在西山山洞里捡了个亮闪闪的玻璃瓶,没过几天就发高烧说胡话,最后也没救过来。
从那以后,李富贵就变了个人。他当上了屯里的主任,开始对西山那片地格外上心,经常带着亲信往山里跑,说是去开荒,可每次回来都神神秘秘的。有次铁柱上山砍柴,偶然看见李富贵带着几个人在一个隐蔽的山洞口搬运什么东西,那箱子上的日军标志让他心里一惊。
这些年来,铁柱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想过安生日子。可有些事硬是鬼使神差地把他卷进来,让他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爹告诉过他:“那些证章和名单,关系到当年在细菌实验中受害的同胞的身份。小鬼子想销毁证据,是咱们的人拼死保下来的。现在有人想拿这些做交易,你...你一定要保住啊...”
想到这里,铁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他知道,明天去西山挖药材,绝不仅仅是挖药材那么简单。李富贵是要他带路,去找那个藏着关东军秘密的岩洞。
回到家时,娘已经睡了,炕头上放着半碗温热的高粱粥,上面罕见地浮着块没见过的白糖。铁柱盯着那白糖看了好久,心里五味杂陈。这白糖是哪来的?莫非...
他咬了口桃酥,甜得发苦,混着高粱饼的酸,在嘴里变成团化不开的泥。窗外,老榆树的破鸟窝在风里晃啊晃,像枚被遗忘的种子,等着春天来把它埋进土里,或者,等着一场更大的雪,把一切都盖住。
这一夜,铁柱辗转难眠。他想起爹还在世的时候,一家人在这个土屋里其乐融融的情景。爹却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被活活批斗致死。爹经常对铁柱说:“柱儿,记住,做人要凭良心,什么时候都不能害人。”
“良心...”铁柱喃喃自语,在黑暗中摸索着胸前挂着的一枚小木牌,那是爹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第二天天还没亮,铁柱就起床了。他轻手轻脚地熬好了药,看着娘喝下,又准备了干粮和水,这才扛起铁锹和镐头往西山走去。
西山的山路崎岖难行,积雪覆盖下更是暗藏险阻。铁柱小心翼翼地走着,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他既不能真的带李富贵找到那个岩洞,又不能明显拒绝,这其中的分寸拿捏,关乎生死。
到了山口,李富贵已经等在那里了,旁边还跟着两个陌生面孔,一看就不是本地人。那两人穿着厚厚的棉大衣,戴着皮帽,脸上捂着大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来了?”李富贵瞥了眼铁柱肩上的工具,满意地点点头,“今天咱们要去挖点特别的‘药材’。”他特意加重了“药材”二字,语气里满是意味深长。
铁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沿着山路往深处走。越往里走,积雪越深,林木越密。铁柱故意绕了几个弯,走了一些难走的小路,试图拖延时间,思考对策。
“铁柱,你确定是这条路吗?”李富贵有些不耐烦地问,“怎么越走越偏了?”
“西山的路本来就不太平整,”铁柱头也不回地说,“要想找到好药材,就得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去。”
李富贵冷笑一声:“最好是如此。”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雪地里移动。众人顿时警觉起来,李富贵更是立刻举起了猎枪。
“什么人?”他大喝一声。
树丛晃动,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铁柱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住了——是老刘头,脸上带着伤,衣服破烂不堪,显然是经历了什么变故。
“刘叔?你怎么在这?”铁柱惊讶地问,“你不是去县里...”
“铁柱,”老刘头喘着粗气,眼神里满是焦急,我发现了...”
“闭嘴!”李富贵厉声打断他,“老刘头,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老刘头看着李富贵和,又看铁柱了看那两个陌生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大声对铁柱说:“铁柱哥,他们要找的不是药材!他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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