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内漆黑如墨,仿佛吞噬了一切光线与声音,只剩下绝对的死寂和冰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而令人作呕的气味——陈年的霉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类似福尔马林又带着腐败甜腻的气息,直往人的鼻腔和肺叶深处钻,让人头皮发麻。
铁柱和满仓娘摔得七荤八素,好半晌才从撞击的眩晕中缓过神来。
冰冷的寒意从身下的岩石渗透进棉袄,刺骨的冷。铁柱挣扎着坐起身,首先确认满仓娘的情况:“婶子,你咋样?摔着哪儿没?”
“还……还行,”满仓娘的声音带着痛楚的吸气声,“胳膊肘磕了一下,不碍事……柱子,这是啥地方啊?咋这么瘆人……”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啥好地方。”铁柱低声道,他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火石和一小撮特意带来的、浸了松油的引火绒。
他哆嗦着手,一方面是冷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未知环境带来的紧张。
几次碰撞,终于敲出了一点火星,引火绒“嗤”地一声冒起一缕青烟,随即燃起豆大的火苗。
他赶紧将火苗凑近从棉袄内衬撕下的一条布条,布条浸过猪油,燃烧起来更持久些。
摇曳的、昏黄的火光骤然亮起,勉强驱散了身边一小圈的黑暗,却也将更深的阴影投射到四周,显得光怪陆离。
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满仓娘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发被刚才翻滚时的冷汗和融化的雪水浸湿,凌乱地黏在皮肤上。
她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这岩洞……看着年头不短了,不像天然形成的……”
铁柱举高火折子,火光所及之处,景象令人心惊。
他们身处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侧竟是人工砌筑的砖墙,砖块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滑腻的青苔和不知名的黑色菌斑。
墙面上,还残留着一些斑驳的、用煤灰或是其他什么黑色颜料涂抹的字迹,扭曲而陌生,铁柱虽不认得,却本能地感到一股邪气——那是日文标语。
脚下的土地异常泥泞湿滑,踩上去发出“咕叽咕叽”令人不安的声响。更让人注意的是,泥地里隐约可见几排早已腐朽不堪的铁轨枕木,像是某种小型轨道车的遗迹。
枕木的缝隙里,生长着一簇簇暗红色的、肥厚的菌类,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一种近乎妖异的蜡质光泽,仿佛饱饮了鲜血。
铁柱心中警铃大作,他握紧了手中唯一的照明物,试探着往岩洞更深处照去。
火光有限,只能看到前方似乎是一个稍大的空间,黑暗在那里更加浓重。
他刚迈出一步,突然感觉脚踝被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缠住了!
他浑身一僵,低头看去——竟是一截几乎完全腐烂的麻绳!麻绳的另一端,连着一具蜷缩在砖墙角落里的骸骨!
那骸骨保持着一种极其痛苦的蜷缩姿态,身上的衣物大多朽烂,但依稀能辨认出几片土黄色的破布,以及某些金属纽扣和肩章的残骸——那分明是一件关东军的军装!
“啊——!”满仓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向后一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凉湿滑的砖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死寂的洞穴里格外刺耳。
“别怕,婶,是个死人,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铁柱强压下胃里的翻腾和心头的寒意,声音尽量放得平稳。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弯腰凑近那具骸骨仔细查看。
骸骨旁散落着一些物件:几个锈蚀得只剩下形状的铁皮罐头盒,一个水壶,还有一本封皮严重破损、几乎散架的笔记本。
铁柱的目光被那本笔记本吸引。
他小心翼翼地,用几乎是屏住呼吸的轻柔动作,将笔记本捡了起来。
纸张已经黄脆得像干枯的树叶,边缘一碰就碎成粉末。
他极其缓慢地、一页一页地翻开,借着火折子微弱跳动的光芒,勉强辨认着上面已经褪色模糊的字迹,大多是日文,间或夹杂着一些图表和数字。
突然,几个熟悉的汉字组合撞入他的眼帘,让他心头猛地一震,如同被重锤击中!
“昭和十六年……第三防疫给水部……实验数据……样本观察……”
“第三防疫给水部?!”铁柱的脑海里如同闪电划过,瞬间想起了父亲陈老蔫生前,在某个冬夜里,就着炕头的烟火,压低声音说起的那些关于后山的隐秘传闻。
父亲曾说,后山深处,小鬼子投降前,可能有个秘密基地,好像就跟什么“防疫”、“给水”有关,邪乎得很……当时他只当是老人讲古,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自己此刻就站在这个魔窟之中!
就在这时,一阵模糊而沉闷的声响,夹杂着隐约的狗吠声,从他们掉下来的那个洞口方向,穿透厚厚的土层传了下来!
“仔细搜!他们肯定跑不了多远!妈的,肯定在这附近!”——是李富贵那特有的、带着戾气的嗓音,虽然隔着土层听不真切,但那腔调绝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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