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在顾青娥床前默立良久，看着她因激动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肩膀，最终只是沉声道：“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包括蕙兰和阿福。你安心养伤，外面的事，有我。”
离开厢房，夜风一吹，林墨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快步回到书房密室，立刻让人叫来了阿福、李涵和沈括。秦蕙兰负责照料顾青娥，并未到场。
密室气氛凝重。林墨没有透露钦差和密旨的具体细节，只严峻地告知三人，刺杀背后牵扯到一桩极大的宫廷秘辛，对手可能是直属皇家的隐秘力量，凶险程度远超想象。
阿福倒吸一口凉气，李涵和沈括也是面色发白。牵扯到皇家隐秘，这已不是寻常的商业风险，而是动辄抄家灭族的大祸。
“公子，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李涵的声音有些干涩。
“两条路。”林墨伸出两根手指，目光扫过三人，“一，立刻将顾青娥送走，我们全面收缩，只求自保。但对方是否肯放过我们，难说。二，”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迎难而上，把这潭水搅得更浑，让对方不敢轻易动我们，同时暗中查明真相，握有自保之力。”
“公子选哪条？”阿福瓮声瓮气地问，手按在了刀柄上。
“我选第二条。”林墨没有任何犹豫，“退缩只有死路一条。唯有让对方觉得我们不好惹，甚至我们手里也可能有让他们顾忌的东西，才有一线生机。”
“公子吩咐吧，我们跟着干！”阿福斩钉截铁。李涵和沈括对视一眼，也重重颔首。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已与林墨牢牢绑在一起。
“好。”林墨目光锐利，“第一，对外，我们要表现得比以往更强硬，更‘有用’。慕远，博览会的事要加速推进，规模要办得更大，邀请的权贵要更多，声势要造得更足。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动了我林墨，就是动了北疆军需，动了京城商脉，会让很多人利益受损，会让朝廷颜面难看！”
“明白！”李涵应道。
“第二，对内，要查，但要换个查法。”林墨看向沈括，“沈先生，你通过商号渠道，特别是往北边的商队，不着痕迹地打听云州旧事，重点是城破前半年到城破后三个月，云州及周边州府的人事调动、粮草调配、军情传递有无异常。只问事，不问人，记录所有看似不合理的细节。”
沈括郑重点头：“老夫晓得轻重。”
“第三，阿福，护卫力量还要加强，但要外松内紧。重点保护工坊核心区域和几位主事的安全。另外，让雷香主帮忙，从江湖上重金招募几个真正的高手，不要显山露水，作为奇兵。”
“交给我！”阿福拍胸脯。
“最后，”林墨压低了声音，“我们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沈先生，暗中将部分易于变现的资产，通过可靠的渠道，逐步转移至江南或岭南，此事要绝对机密。”
众人离去后，密室重归寂静。林墨独自坐在黑暗中，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刚才的镇定和决断，是给手下人看的信心。实则他心中并无十足把握，这是在走钢丝，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他将一个可能涉及皇权丑闻的漩涡，主动揽到了自己身上。这份压力，远超以往任何商业对手。
不知过了多久，密室门被轻轻敲响。阿福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诧异：“公子，苏府来人，是苏婉清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说有急事求见，务必亲自面呈公子。”
苏婉清？这么晚了？林墨心中一凛，难道苏家也听到了什么风声？“请她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眉眼伶俐的绿衣丫鬟，见到林墨，匆匆一礼，递上一封没有落款的信函，低声道：“林公子，我家小姐让奴婢务必亲手交到您手上。小姐说，事出紧急，请您速阅。”说完，便垂首退到一旁。
林墨拆开信，就着昏暗的灯光看去。信纸上是苏婉清清秀的字迹，内容却让他头皮一麻！
“今夜子时，有御前之人至家叔处，密询公子与北疆韩将军往来细节，及近日与边军旧部接触之事。言辞间，似对云州旧案颇为关注。家叔虚与委蛇，暂未多言，然来者不善。望公子早作绸缪，万事谨慎。阅后即焚。知名不具。”
信很短，信息量却极大！御前的人已经开始直接调查他，而且调查方向直指北疆边军和云州旧案！这说明，对方已经将他和顾青娥（或者说云州秘密）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并且动用了极高的权力层面进行施压和核查。苏文正学士的处境想必也十分微妙，否则苏婉清不会用这种隐秘的方式冒险报信。
危机来得太快了！对方显然不打算给他喘息之机。
林墨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作灰烬。他心中念头急转。御前调查，避无可避，硬抗是死路。必须将对方的注意力，从“云州旧案”这个致命点上引开。
如何引开？必须有一个更大、更公开、而且对朝廷（或者说对皇帝）有切实利益的事情，来吸引目光，同时彰显他林墨的“价值”。
他想到了即将举办的“京师博览会”。原本这只是个商业和文化活动，但现在，必须赋予它更强的政治意义和紧迫性。
“回复苏小姐，林墨感念盛情，已知晓，必有应对。”林墨对那丫鬟沉声道，“另，请转告苏小姐，明日一早，我会让李涵登门，与苏学士商讨‘博览会’邀请皇室成员莅临观礼，以示与民同乐、鼓舞士气之事。此事，还需苏学士在朝中斡旋。”
丫鬟记下，匆匆离去。
林墨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躲不过，那就把场面搞得更大，大到让所有人都卷入其中，大到让皇帝也觉得，此刻动他林墨，弊大于利！他要将这届“京师博览会”，办成一场捆绑了北疆军功、商业繁荣、皇室颜面的巨大盛宴，让自己暂时成为宴会上“有用”的厨子。
这是一步险棋，是在利用规则，也是在挑战规则。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密室的门，走向书案。他需要立刻重新起草一份关于“京师博览会”的升级方案，一份足以引起皇室兴趣，甚至让皇帝都难以拒绝的方案。
夜色深沉，书房灯火长明。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黑暗中酝酿。而林墨，决定不再被动等待，他要抢先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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