兑付危机爆发的第三日,清晨。按照告示,今日是开始按序兑付的日子。墨香商号门前聚集的人群比前两日更多,黑压压一片,却反常地安静。大部分人是来看结果的,少数登记在册的债主则紧张地攥着凭证,目光紧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赵家安排的人混在人群中,准备一旦兑付出现问题,就立刻煽动骚乱。
辰时正刻,商号大门准时打开。林墨一身整洁的青色棉袍,神色平静地当先走出,身后跟着沈括、李涵和阿福等人。几名伙计抬着几张长条案摆在门前,案上摆放着厚厚的账册和几个沉甸甸的紫檀木钱箱。
林墨环视众人,拱手一礼,声音清朗:“诸位乡邻,诸位债主。三日之约已到,墨香商号,如期兑付。”
话音落下,阿福上前一步,高声唱名:“甲字柒叁号凭证,本金五十两,应计利钱一两五钱,合计五十一两五钱!持证人上前核对!”
一个中年布商忐忑地上前,递上凭证。沈括接过,仔细核对编号、印鉴,与账册记录无误后,朝林墨点头。林墨亲自打开一个钱箱,里面是码放整齐、闪着银光的官铸银锭。他取出相应数额,当众过秤,然后推到对方面前。
“银货两讫,请收好。”林墨语气平和。
那布商仔细检查了银两成色,分量十足,脸上顿时露出惊喜和释然,连连作揖:“多谢林公子!商号信义!信义啊!”
这一幕,让原本紧张的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赵家安排的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甲字捌拾壹号凭证,本金三十两,利钱九钱……”
“乙字零伍号凭证,本金一百两,利钱三两……”
兑付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箱银子见底,立刻有伙计抬上新的钱箱打开,里面依旧是白花花的官银。充足的现银储备,从容不迫的流程,极大地安抚了人心。那些原本被煽动前来兑付的人,见到真金白银,疑虑渐消,甚至有人开始后悔,觉得不如持有债券吃利息划算。
人群中开始出现议论:
“看来墨香商号底子厚着呢!”
“我就说嘛,有北疆的军功撑着,能差这点钱?”
“早知道不凑这热闹了,白白损失几日利息。”
隐藏在人群中的赵家眼线,见势不妙,试图鼓噪:“谁知是不是做样子!后面肯定没钱了!”
立刻有人反驳:“你做样子能拿出这么多真金白银?有本事你也做来看看!”
舆论瞬间逆转。兑付持续了整整一天,所有前来兑付的债券,全部足额支付。夜幕降临时,门前人群散去,留下的是一片对墨香商号强大资金实力的惊叹和信服。这场精心策划的挤兑风波,不仅未能击垮林墨,反而成了他信用最有力的一次公开证明。
危机解除,商号内部一片欢腾。然而,林墨却无暇庆祝,他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谜团需要解开——顾青娥。
当晚,书房内,林墨屏退左右,只留下顾青娥。烛光下,顾青娥依旧穿着那身粗布衣裙,但站姿笔直,神情平静,再无往日那种刻意的畏缩。
“青娥姑娘,此次危机,多亏你出手相助。”林墨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地看着她,“那批药材,价值不菲,来路想必也不寻常。永丰仓甲字库的军需物资,绝非寻常百姓可以知晓和动用的。现在,可否告知你的真实身份?”
顾青娥迎上林墨的目光,沉默片刻,缓缓跪倒在地:“民女并非有意欺瞒公子。实有难言之隐。”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民女本名……萧青娥。家父,乃是原云州守将萧远。”
林墨心中一震。萧远?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北狄犯边,云州城破,守将萧远力战殉国,是朝廷褒奖的忠烈。没想到顾青娥竟是忠良之后!
“你是萧将军之女?”林墨语气凝重,“为何流落至此,隐姓埋名?”
萧青娥(现在应称其本名)眼中泛起泪光,声音哽咽:“云州城破那夜,亲卫拼死护我突围……途中得知,城破并非全因敌军势大,而是……而是城中有人与狄虏勾结,里应外合,才导致父亲腹背受敌,城防迅速崩溃!”
“什么?”林墨霍然起身,“通敌卖国?可有证据?”
“证据……不足。”萧青娥摇头,“但我亲耳听到突围时截获的狄虏传令兵的口信,提及城内接应之人代号‘灰鹊’。后来我一路逃亡,隐姓埋名,就是想查清‘灰鹊’是谁,为父报仇,为国除奸!那批药材,是父亲生前为备军需,暗中筹集的一部分,账目并未上报兵部,存放在永丰仓甲字库,仅有少数几人知晓。城破后,此事便被搁置。我……我实在走投无路,见公子是真心为国之人,又被奸人所害,才出此下策,借花献佛,望公子助我!”
林墨缓缓坐下,心中波澜起伏。他没想到,一个简单的工坊女工,背后竟牵扯到边关大将殉国、通敌卖国如此惊天大案!萧青娥的遭遇,让他心生恻隐,但更意识到其中巨大的风险。卷入这种级别的阴谋,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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