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暟摇头。
“因为嫉妒,因为不安,因为他失去了曾经拥有、或自以为拥有的东西。” 夏冬春(纪时)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他的额娘获罪,他自身前程未卜,心中惶恐,见你处处得人夸赞,自然心生怨怼。此乃人之常情,亦是可怜之处。”
“可是……儿臣并未得罪于他。” 弘暟不解。
“在这宫里,有时你的‘好’,本身便是对别人的‘得罪’。” 夏冬春(纪时)看着他清澈的眼睛,“你要记住,身处高位,或稍有才名,便注定会引人注目,招人嫉恨。此非你之过,却是你必须面对的境遇。对三阿哥这般境况之人,你要做的,不是与他争辩,更非以势压人,而是……”
“而是如何?”弘暟仰头问。
“而是宽容,是体谅,是行正道,持正心。” 夏冬春(纪时)一字一句道,“他讥刺于你,你若反唇相讥,或向师傅告状,便是落了下乘,显得气量狭小。不若以德报怨,日后若有机会,在不违背原则、不损自身的前提下,略施援手,哪怕只是表面的善意,也能彰显你的气度,化解他的敌意,至少,不让他有借口生事。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心中有数,保持距离,莫要让他人利用了你的善心。”
弘暟若有所思,片刻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谢皇额娘教诲。”
看着儿子重新明朗起来的小脸,夏冬春(纪时)心中既欣慰又复杂。她教他权谋,教他隐忍,教他如何在这吃人的宫廷中生存,甚至……如何赢得人心,为那遥不可及的目标铺路。这究竟是爱,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残酷?她无从分辨,只知道,这是生存必须的法则。
皇五子弘昶也已四岁,开蒙在即。他性子活泼,精力旺盛,与兄长的沉静截然不同。夏冬春(纪时)并不压抑他的天性,为他挑选的哈哈珠子、小太监皆是机灵活泼、略通武艺之辈,陪他玩耍的同时,也暗中教导他些强身健体、磨练心志的法子。她希望这个儿子,将来能成为弘暟的臂助,而非拖累或对手。
(合:前朝余韵,兰指微扬)
后宫渐趋平稳,夏冬春(纪时)的目光,也开始更多地投向与前朝的关联。张廷玉这条线,必须谨慎维系,加深联系。她通过弘暟与张若渟的“同窗之谊”,继续保持着一种“风雅”的往来。赏赐的文房四宝、古籍字画,不再局限于张若渟,偶尔也会“顺便”惠及其父、其伯父,皆是雅物,价值不菲却又不显铜臭。她甚至“无意”中,让弘暟“透露”出对张廷玉某些治国理念(如“宽严相济”、“务实去华”)的钦慕,这些理念恰好与皇帝近年施政方向暗合。
前朝因西北用兵、整顿漕运等事,皇帝与张廷玉等心腹重臣时常商议至深夜。夏冬春(纪时)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得知,近日朝中似乎对西南土司的安置、以及与之相关的茶马贸易颇有争议,张廷玉主张“怀柔羁縻,以夷制夷”,而另一派勋贵则力主“武力震慑,改土归流”,双方争执不下。皇帝似乎倾向于张廷玉之策,但碍于勋贵势力,尚未决断。
这是一个机会。夏冬春(纪时)沉吟良久。她需要让皇帝更加坚定对张廷玉的信任,也需要让张家感受到永和宫“无声”的支持。但绝不能留下任何“后宫干政”的把柄。
这日,皇帝来永和宫用晚膳,席间似有心事,膳用得不多。夏冬春(纪时)布菜添汤,言语温存,并不多问。膳毕,皇帝逗弄了会儿弘昶,又考较了弘暟几句功课,心情似乎稍霁。夏冬春(纪时)亲自奉上一盏她新调的、加了蜂蜜与枇杷叶的安神茶,柔声道:“皇上近日操劳,臣妾瞧着清减了些。这是臣妾试着调的茶,润肺安神,您尝尝可还适口?”
皇帝接过,饮了一口,点头道:“嗯,清甜不腻,你倒是会调理。” 他放下茶盏,似是随口叹道:“前朝事繁,西南土司又生事端,张廷玉与那起子勋贵吵得朕头疼。”
夏冬春(纪时)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温婉,只道:“皇上是天子,日理万机,自然辛苦。张大人是忠直老臣,一心为公,所言想必是为国为民。那些勋贵老臣,也是为大清江山着想,只是……法子或许激烈了些。” 她将双方都夸了一句,不偏不倚。
皇帝哼了一声:“什么为江山着想,不过是盯着那茶马之利罢了!张廷玉倒是看得明白,羁縻之策,方是长治久安之道。只是……”
“只是施行起来,需得皇上乾纲独断,更要用人得当,步步为营。” 夏冬春(纪时)接口道,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顺着皇帝的话感慨,“臣妾虽不懂朝政,但也知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佐料、顺序,皆要讲究。西南之地,民情复杂,若一味用强,恐激起大变;若全然怀柔,又易生骄纵。如何拿捏其中分寸,全赖皇上圣心独运,更要倚仗如张大人这般既通晓民情、又忠贞不二的能臣去执行。” 她再次将话题引回“皇帝圣明”与“张廷玉可用”上,且将“羁縻”之策的利弊分析得浅显易懂,正说中了皇帝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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