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秋潭暗涌,兰庭砺锋
雍正七年的深秋,紫禁城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却透着一股子清冽的萧索。太液池的残荷早已败落,御花园的菊花开到荼蘼,在渐起的北风中顽强地吐露着最后的芬芳。这看似平静的秋日,却因前朝一桩牵扯甚广的科场舞弊案,给宫廷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压抑。养心殿的灯火常常彻夜不熄,连带着后宫也弥漫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氛围。
永和宫正殿内,却依旧维持着一方从容的天地。地龙早早烧了起来,暖意融融,驱散了窗外的寒凉。空气中氤氲着清雅的药香和书卷气,混合着些许孩童乳臭未干的甜腻气息,奇异地融合成一种安宁而富有生机的氛围。皇贵妃夏冬春(纪时)端坐于南窗下的紫檀木大书案后,身着杏黄缂丝凤穿牡丹常服,外罩一件银狐嗉坎肩,墨发绾成端庄的如意髻,簪着简单的点翠凤簪并一支赤金寿字步摇,通身的威仪已无需过多饰物点缀。她手中正执朱笔,批阅着内务府呈上的月度用度册子,眉目沉静,姿态娴雅。
皇长子弘暟已满四岁,开蒙近一年,生得玉雪可爱,性子沉静乖巧,此刻正由保姆陪着,在隔壁暖阁内描红。皇五子弘昶也将近两岁,正是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的年纪,由乳母和几个小太监看着,在铺了厚厚绒毯的地上玩耍,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夏冬春(纪时)偶尔抬眸,目光掠过一双娇儿,眼中便会闪过一丝极淡却真实的暖意,随即又迅速收敛,恢复成一池深不见底的寒潭。
(承上:凤位稳坐,静水深流)
晋封皇贵妃、摄六宫事已近两年,夏冬春(纪时)已将这副后的权柄运用得炉火纯青。她并未大刀阔斧地变革,而是以“平稳过渡、体恤下情、肃清积弊”为方略,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处事公允,既压制了昔日皇后、华妃余孽可能的不轨之心,也安抚了端妃、齐妃等有子妃嫔,更惠及底层宫人,赢得了“宽严相济、明察秋毫”的名声。连太后都多次在皇帝面前称赞她“颇有中宫之风”。
皇帝对她愈发倚重信赖,前朝烦闷时,常来永和宫寻求片刻宁静;后宫事务,也多半听取她的意见。帝妃之间,除了君臣之礼,更多了几分寻常夫妻般的默契与温情。然而,夏冬春(纪时)心中雪亮,这份倚重与温情,建立在“有用”与“安分”之上。她始终谨记本分,绝不干政,将永和宫经营成皇帝纯粹的休憩之地,将两位皇子教养得人见人爱,这便是她最大的“价值”。
表面的风光之下,暗流从未停歇。她执掌宫权,触动的利益盘根错节。皇后虽幽禁景仁宫,其家族在前朝尚有余威;齐妃所出的三阿哥弘时日渐长大,虽鲁莽少谋,但其母族亦非毫无根基;其他有皇子的妃嫔,焉知没有“彼可取而代之”的心思?前朝科场案风波,保不齐不会牵连到后宫某些势力,狗急跳墙之下,难保不会生出事端。
夏冬春(纪时)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时刻监控着各方动向。她通过执掌宫务的便利,将眼线安插得更深更广。内务府的采买、太医院的药材进出、各宫人员调动、乃至一些低等妃嫔与宫外家族的隐秘联系,皆在她的监控之下。她像一位高明的棋手,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已将棋盘上的每一颗棋子、每一条可能的线路都计算于心。
(转:风波乍起,兰心定策)
这日午后,夏冬春(纪时)正查阅尚仪局呈上的年节用度预算,掌事太监周全神色凝重地进来,低声禀报:“娘娘,奴才刚得了信儿,储秀宫的汪贵人……怕是有了。”
夏冬春(纪时)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目光平静无波:“哦?多久了?太医确诊了?” 汪贵人,汉军旗出身,性子怯懦,并不得宠,皇帝近半年似乎只召幸过一两次。
“回娘娘,约莫两月有余,是太医院的张太医诊的脉,尚未禀报皇上和皇后娘娘。”周全低声道。
又一位有孕的妃嫔。夏冬春(纪时)心中并无波澜。皇帝子嗣不丰,妃嫔有孕本是喜事。但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一个并不得宠、家世寻常的贵人怀孕,未必是福。多少双眼睛会盯着?皇后旧部会不会借此生事?齐妃会不会担心三阿哥地位受影响?前朝那些因科场案焦头烂额的官员,会不会想通过后宫走门路?
她沉吟片刻,淡淡道:“知道了。汪贵人身子弱,既有了龙裔,一应份例按贵人双倍供给,再派两个稳妥的老成嬷嬷过去伺候,嘱咐太医院精心看顾。一切……按宫规办,不必张扬。” 她采取的是最稳妥、最不易出错的处置方式,彰显皇贵妃公允的同时,也将汪贵人置于相对安全的“常规保护”下,避免过早成为靶子。
“嗻。”周全应声退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没过几日,三阿哥弘时在御花园骑马射箭时,不知怎的,马匹突然受惊,虽未摔伤,却受了极大惊吓,回宫后竟发起高热,呓语不止。齐妃哭天抢地,一口咬定是有人蓄意谋害皇嗣,在皇帝面前哭诉,要求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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