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秋霖惊变,暗定生死
雍正三年的深秋,琼华岛上的秋意已浓,太液池的碧波被连绵的秋雨打皱,泛起无数清冷涟漪。岛上的梧桐叶已落了大半,残存的几片枯黄在枝头瑟瑟发抖,衬得年世兰所居的佛堂小院愈发萧索。自夏末那场与苏女官惊心动魄的“茉莉暗语”交接后,日子在表面虔诚的诵经声与对两个孩子小心翼翼的呵护中,看似平静地滑过。然而,这平静之下,是年世兰日益紧绷的心弦。苏女官传递的“朝局或生变”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过后,是更深的沉寂与等待,每一日都漫长得令人心焦。
这一日,秋雨从清晨便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天色昏沉如暮。年世兰刚带着瑞哥儿在佛前做完早课,回到院中,便见璋哥儿被乳母抱着,小脸通红,不时咳嗽,显然是前两日贪玩着了凉,病情加重了。岛上虽有常备草药,但对幼儿急症往往力不从心。年世兰心急如焚,正欲硬着头皮再去寻看守太监求请医官,院门外却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动静——并非日常送物资的仆役,而是脚步声杂乱,夹杂着低沉的呵斥与甲胄摩擦的铿锵之声。
年世兰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这种声音,她太熟悉了!是宫廷侍卫!而且人数不少!难道是……最后的判决来了?她强自镇定,将瑞哥儿护到身后,示意乳母抱紧璋哥儿退回屋内,自己则整理了一下素净的衣襟,深吸一口气,迎向院门。
门被推开,冰冷的雨丝裹着寒意涌入。为首之人,赫然是许久未见的李公公!他今日未穿日常便服,而是一身庄重的太监总管冠服,面色肃穆,眼神锐利如鹰隥,身后跟着四名手持拂尘、面无表情的小太监,再往后,是八名按刀而立的御前侍卫,将小小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这阵势,远比上次宣旨时更加森严!
“年夫人,”李公公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冰冷,不带一丝暖意,“皇上有旨,宣夫人即刻养心殿见驾。”
养心殿?又是养心殿!在这个时辰,如此阵仗!年世兰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屈身道:“臣妇接旨。只是……小儿突发急症,高热不退,臣妇……” 她试图用孩子的病作为缓冲,哪怕能拖延片刻,也好过立刻面对未知的雷霆。
李公公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语气斩钉截铁:“皇命紧急,刻不容缓!小公子的病,自有杂家派人照料。请夫人即刻动身!” 他手一挥,两名小太监上前一步,虽是躬身姿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退路已被彻底堵死。年世兰看了一眼屋内孩子模糊的身影,咬了咬牙,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她回身对惊慌失措的乳母低声飞快交代了几句,然后转身,对李公公道:“有劳公公带路。”
(承上:养心殿内,天威难测)
马车在雨中疾驰,碾过湿滑的石板路,直入紫禁城。养心殿西暖阁内,地龙烧得极旺,与外间的凄风苦雨形成鲜明对比。然而,这暖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近乎凝固的肃杀之气。雍正皇帝端坐于御案之后,并未像上次那样背身而立,而是直面着门口,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脸色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唯有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年世兰依礼跪拜,以额触地,声音带着无法作伪的颤抖:“罪妇年氏,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实质,沉重地压在她的脊背上。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雨声不绝。良久,雍正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年氏,你可知,朕今日为何召你前来?”
年世兰心头一紧,伏地答道:“臣妇愚钝,不敢妄测圣意。”
“哼,”雍正冷哼一声,将手中玉佩重重放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兄长年羹尧,罪大恶极,朕已明正典刑!其党羽余孽,朕亦肃清殆尽!你,身为罪臣之妹,朕念你乃妇道人家,且育有幼子,特法外施恩,准你带发修行,以示宽仁。你……可知感恩?”
这话语中的杀机,几乎毫不掩饰!年世兰浑身冰凉,连忙叩首:“皇上天恩,罪妇没齿难忘!臣妇日夜诵经礼佛,忏悔兄罪,祈愿皇上万寿无疆,绝不敢有丝毫异心!” 她将姿态放到最低,极力表现感恩与顺从。
“不敢有异心?”雍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冽的怒意,“那你告诉朕!你通过戴氏,暗中传递消息,意欲何为?!”
轰隆!如同惊雷在年世兰耳边炸响!他知道了!他真的知道了!关于戴夫人,关于那些隐秘的联络!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几乎要瘫软在地,但求生的本能和纪时核心的强制冷静让她死死撑住。不能承认!绝不能承认!承认就是死路一条!
她猛地抬起头,泪如雨下,声音凄厉而绝望,带着被冤枉的悲愤:“皇上明鉴!臣妇冤枉!臣妇自移居琼华岛,终日闭门思过,与外间隔绝,岂敢、又何来途径传递消息?戴夫人……戴夫人昔日虽有数面之缘,但自臣妇获罪,早已音讯全无!皇上若是不信,可派人严查!臣妇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天打雷劈!” 她赌的是雍正没有确凿证据,赌的是戴夫人那边的渠道足够隐秘!这是唯一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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