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凤冠霞帔,新程初启
康熙四十七年的深秋,天高云淡,金风送爽。武昌城仿佛被浸染在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里,巡抚衙门内外,更是处处张灯结彩,红毡铺地,一派前所未有的喜庆景象。今日,是年家嫡小姐年世兰出阁的大喜之日,夫家乃是江南清贵名门纳兰氏。这场联姻,不仅是两个家族的盛事,更是湖广官场瞩目的焦点。
寅时刚过,天还未亮透,年世兰的闺房内已是烛火通明,人影幢幢。全福夫人(父母、公婆、丈夫、儿女俱全的妇人)早已请到,正为新娘进行开脸、梳妆等一系列繁复的仪式。年世兰端坐在菱花镜前,任由侍女们摆布。她穿着内衬的大红云锦中衣,乌黑的长发被全福夫人用五色丝线绞去汗毛,口中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的吉祥祝词。
纪时作为主导意识,冷静地感受着这一切。肌肤被丝线绞过的细微刺痛,发丝被层层盘起、簪上沉重珠冠的压力,空气中弥漫的脂粉和熏香气息……所有这些感官信息,都被它清晰地接收、记录,但并未引起情感上的波澜。它像一个最高明的演员,正在完成一场至关重要的登台前准备。镜中映出的容颜,经过精心妆点,苍白被胭脂掩盖,显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唇点朱丹,却偏偏带着一种与喜庆氛围格格不入的沉静,仿佛超然物外。这种矛盾的气质,反而更添几分神秘与高贵。
(承上:辞亲离家,暗涌情愫)
吉时将至,新娘需向父母行辞亲礼。正厅之内,红烛高烧,年遐龄与夫人身着吉服,端坐堂上,脸上带着嫁女的喜悦,眼底却藏着难以掩饰的不舍与担忧。当盛装华服、头顶大红盖头的年世兰被全福夫人和丫鬟们搀扶进来,盈盈拜倒时,年夫人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父亲、母亲在上,女儿今日出嫁,不能常侍膝下,望父亲母亲恕女儿不孝,多多保重……”盖头下传来年世兰轻柔而略显哽咽的声音。这哽咽,半是纪时依据情境模拟出的应有反应,半是这具身体本能地对离别产生的细微悸动。
年遐龄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酸涩,沉声道:“吾儿起身。今日你出阁,为父别无他嘱,唯望你谨记闺训,孝顺翁姑,和睦妯娌,相夫教子,恪守妇道,莫负我年家教养之恩。” 他的话语庄重,带着一个父亲和封疆大吏的双重期许。
“女儿……谨遵父亲教诲。”年世兰再次叩首。
起身时,她感觉到母亲冰凉而微颤的手紧紧握了她一下,塞过一个沉甸甸的小锦囊到她手中,低声道:“兰儿……这里面是你田庄铺面的地契房契和些体己……我儿……好好的……” 这是之前年遐龄承诺的“私产”,此刻交付,意味着她从此在经济上有了独立的根基。
纪时心中默记,这是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它控制着身体,回握了一下母亲的手,传递出一种无声的安慰与承诺。
辞亲礼毕,鼓乐喧天,迎亲的队伍已至府门。纳兰家派来的迎亲使是族中一位颇有声望的叔父,礼仪周全。新娘被兄长年羹尧(他特地从京城请假归来背妹上轿)背起,一步步走向府门外那装饰得富丽堂皇的花轿。趴在兄长宽阔却陌生的背上,盖头遮挡了视线,只能听到震耳的鞭炮声、欢快的唢呐声和周围人群的喧闹。年羹尧低声说了句:“妹妹,保重。”语气复杂,有关切,或许也有一丝对这个即将成为别家妇的妹妹未来的考量。
纪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将身体的重心完全交给对方,表现得柔弱而顺从。花轿帘子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喧嚣。轿内空间狭小,弥漫着新漆和锦缎的味道。纪时端坐着,盖头下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意识却高度集中,开始切换至“纳兰少夫人”的角色模拟运行模式。
(转:礼成归府,初入纳兰)
花轿在武昌城主要街道上巡游,引得万人空巷,争睹巡抚千金出嫁的盛况。最终,队伍抵达了纳兰家在武昌置办的一处宽敞别院(因纳兰承德目前主要在武昌求学,故将新房设于此)。接下来的仪式更为繁琐:跨马鞍、过火盆、拜天地、拜高堂(纳兰承德的父母已从江南赶来)、夫妻交拜……
每一个环节,纪时都严格按照指引完成,动作优雅,姿态端庄,无可挑剔。尤其在夫妻交拜时,她能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对面男子穿着大红吉服的下摆和靴子,感受到一道温和而带着些许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便是纳兰承德。它迅速调取所有关于他的资料:沉稳内敛,学业优异,家风清正。此刻,他动作略显拘谨,却并无轻浮之意。
礼成,送入洞房。新房里红烛高照,装饰得喜庆而雅致。纳兰承德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用一杆镶金裹红的秤杆,轻轻挑开了大红的盖头。
刹那间,四目相对。
纳兰承德眼中闪过清晰的惊艳之色。眼前的女子,凤冠霞帔,妆容精致,容颜绝丽,远超他想象。更令他心折的是,她那双眸子,并未如寻常新嫁娘般羞涩闪躲,而是沉静如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这种气质,与他熟悉的江南闺秀截然不同,让他一时间竟有些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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