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窟深处的时光,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灭世长枪的黑金光晕依旧稳稳笼罩着一方天地,将外界的腥风血雨、魔焰滔天彻底隔绝。结界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沃土之上,各色草药郁郁葱葱,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其间,晨露凝结在叶片上,折射着透过魔气缝隙漏下的微弱天光,透着几分生机盎然。
秦砚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正蹲在田埂边,小心翼翼地为一株刚抽芽的灵药松土。他的动作缓慢而轻柔,指尖拂过湿润的泥土,感受着嫩芽破土而出的微弱悸动。曾经执掌乾坤、纵横天地的双手,如今沾染着泥土的芬芳,专注地打理着这片小小的药圃,神情平静得如同归隐田园的老农。
自半年前能够活动以来,这样的日子便成了他的日常。无法修炼的失落,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他不再执着于丹田内的死寂,不再强求灵力的回归,只是每日与这些花草为伴,看它们发芽、展叶、开花、结果,感受着生命轮回的奇妙。
“又长高了些。”秦砚看着身前一株名为“凝露草”的灵药,叶片上滚动的露珠晶莹剔透,忍不住低声呢喃。这株草是他最早种下的,当初只是一粒干瘪的种子,如今已长至半尺高下,叶片翠绿欲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记得播种之初,这粒种子沉寂了许久,任凭他如何浇灌呵护,都没有丝毫动静。那时他心中也曾有过一丝焦躁,仿佛看到了自己沉寂的丹田,看到了毫无希望的未来。可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那粒种子却在一个清晨,悄然顶破了泥土,冒出了一点嫩绿的芽尖。
那一刻,秦砚的心狠狠一颤。
他蹲在田埂边,看了那芽尖整整一天。看着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努力地伸展着身躯,贪婪地汲取着阳光雨露,仿佛在用生命诠释着什么是坚韧,什么是希望。
“即便身处绝境,即便看似毫无生机,只要根基未毁,终有破土而出的一天。”秦砚喃喃自语,指尖轻轻触碰着那娇嫩的芽尖,心中某个尘封的角落,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砚的药圃愈发繁盛。他将从秘境中所得的草药种子一一播下,细心照料。这些草药性情各异,有的喜阴,有的向阳,有的耐旱,有的喜湿。秦砚便根据它们的习性,在结界内开辟出不同的区域,搭建起简易的遮阳棚,引来纯净的水汽,甚至用灭世长枪散发的微弱能量,为一些娇贵的灵药提供滋养。
他观察着每一株植物的生长轨迹。看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散,落地生根;看枯木逢春,在断裂的枝干上抽出新的嫩芽;看藤蔓缠绕,相互扶持着向上生长;看寒梅傲雪,在凛冽的阴风(结界边缘泄露的微弱气息)中绽放出艳丽的花朵。
他不再去想曾经的道,不再去想破碎的体质,只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这片草木之中。他会为了一株濒死的灵药彻夜不眠,尝试各种方法挽救;会为了等待一朵奇花绽放,静静守候数日夜;会在狂风(结界外魔气涌动引发的气流)吹过时,细心为柔弱的幼苗挡风遮雨。
时光荏苒,又是三年光阴悄然流逝。
秦砚的面容依旧俊朗,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与淡然。他的动作愈发娴熟,打理药圃时行云流水,仿佛与这片草木融为一体。他的眼神清澈而深邃,看着花草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这一日,天降甘霖。
并非万魔窟的酸雨,而是灭世长枪感知到结界内草木的渴求,引动了高空云层中一丝稀薄的纯净水汽,化作细雨洒落。雨滴细密,带着淡淡的清凉,落在叶片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秦砚没有躲避,任由细雨打湿他的衣衫。他站在药圃中央,闭上双眼,感受着雨滴落在肌肤上的触感,感受着草木在雨水滋润下焕发出的勃勃生机。
雨水顺着叶片滑落,渗入泥土,滋养着深埋地下的根系。他仿佛能够听到草木生长的声音,那是细胞分裂的细微声响,是根系伸展的轻微颤动,是生命蓬勃生长的赞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一句古老的箴言,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秦砚浑身一震,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脑海中瞬间一片清明。他猛地睁开双眼,目光扫过眼前的花草树木,扫过滴落的雨滴,扫过湿润的泥土,扫过结界外昏暗的魔光,心中豁然开朗。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道——融合仙魔,统御万法,追求的是力量的极致,是横扫一切的豪情。可那样的道,看似强大,却如同温室中的花朵,一旦遭遇狂风暴雨,便容易破碎崩塌。
而眼前的草木,它们没有强大的力量,没有惊天动地的神通,却能在万魔窟这样的绝境中,凭借着对自然的顺应,顽强地生存、生长。它们顺应时节,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它们适应环境,向阳而生,遇水而长;它们懂得取舍,枯萎的叶片会脱落,为新生的枝条节省养分;它们懂得坚持,即便被岩石压制,也会拼尽全力寻找缝隙,破土而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