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安家的院子里,烟火气蒸腾得能驱散漫天风雪。
三口大铁锅支在临时垒起的土灶上,底下干柴燃得正旺,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啪声响。
锅里的野猪肉、牦牛肉翻滚着,咕嘟咕嘟的冒泡声里,浓郁的肉香混着八角、桂皮的香气,顺着风飘出半条村,引得远远近近的人都直咽口水。
叶柏林和刘三赤着胳膊,正挥着大刀给肉改块。
那野猪肉肥瘦相间,带着细密的筋膜,牦牛肉则色泽深红,肌理紧实,放到地窖里也保持新鲜,毕竟是冬天!
这点肉对于陈长安来说,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毕竟地窖里储备的肉,足以供他们一家子天天吃,顿顿吃到开春都吃不完!
整整三头野猪、两头野牦牛,堆在院子角落,像两座小山似的。
这大荒年里,别说这么多肉,便是一片肉渣,都能让人为之疯狂。
围坐在八仙桌旁的一百多号村民,拖家带口,老的扶着小的,妇人们怀里还揣着襁褓中的婴孩。
他们大多穿着打满补丁的破棉袄,有的甚至光着脚套着草鞋,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盯着锅里翻滚的肉,眼神亮得惊人。
谁能想到,在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年月,还能有敞开吃肉的机会?
在场的村民,日子过得最宽裕的,也不过是一天能喝上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那还是逢年过节才有的待遇。
大多数人,一天三顿饭能凑齐一顿就不错了,填肚子的不是苦涩的草根,就是难以下咽的树皮,嚼在嘴里剌嗓子,咽下去堵得慌。
更有甚者,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村西头的王老汉,家里孙儿饿得直哭,实在没办法,就去挖了观音土回来,掺着少量糠麸给孩子填肚子。
那土吃下去涨肚,根本消化不了,如今孩子肚子鼓得像个皮球,正坐在桌旁,眼神呆滞地望着锅里的肉,嘴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土渍。
还有李寡妇,带着两个女儿相依为命,前几天已经开始盘算着,若是再找不到吃的,就只能带着孩子去逃荒,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全看天意。
他们中不少人,若不是这场宴席,恐怕再过两天,就真的只能在家中等死了。
“快!肉熟了!”刘三一声吆喝,掀开最大一口铁锅的木盖,蒸腾的热气瞬间直冲云霄,肉香愈发浓烈。
叶倩莲和王宝莲端着粗瓷碗,挨桌给大家分肉。铁勺舀下去,满满当当的肉块堆进碗里,肥瘦都有,还带着滚烫的肉汤。
村民们接过碗,手指都在发抖,有的老人当场就红了眼眶,捧着碗半天舍不得下嘴。
“吃啊,都敞开了吃!”陈长安站在院子中央,声音温和却有力,“今天管够,锅里还有,吃完了再添!”
话音刚落,就有小孩忍不住了。虎头虎脑的小石头,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啃着瘦肉,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糊了满脸,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排骨,生怕被人抢走。
他娘在一旁抹着眼泪,一边给女儿喂肉,一边自己也往嘴里塞,吃得飞快,像是怕这幸福转瞬即逝。
“呜呜……太香了……”一个中年汉子嚼着肉,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碗里,溅起细小的油花。
他抹了把脸,哽咽着说,“俺快一年没吃过肉了,上次吃肉还是前年娃他娘走的时候,借了两斤腊肉……”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跟着红了眼眶。有人默默流泪,有人边吃边哭,泪水混着肉香,说不清是心酸还是感动。
这哪里是一顿肉啊,这是陈长安给他们的第二条命!
尤其是想到陈长安如今已是金河乡的乡正,是堂堂朝廷命官,却没有半点官架子,还把他们这些泥腿子当亲人,大摆宴席招待,让他们敞开吃肉,这份情分,比山还重。
以往村里也出过几个在外做官的,哪一个不是发达了就忘了本,见了乡亲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可陈长安不一样,他还是那个肯给孤寡老人分肉、肯给穷苦人家送柴的长安,如今有了本事,反倒更惦记着大家伙儿。
“来!老少爷们,咱们敬陈大人一杯!”村长李先元端起一碗白开水,站起身高声说道。
“敬陈大人!”所有人都跟着站起来,手里端着各式各样的容器!
粗瓷碗、陶盆,甚至还有孩子用的小木勺,里面都盛着清水,却比最烈的酒还要让人热血沸腾。
“叮叮当”的碰撞声里,大家仰头灌下碗里的水,像是喝了琼浆玉液一般,脸上满是激动。孩子们不懂这些,只知道肉好吃,举着油乎乎的小手,跟着喊敬陈大人,声音奶声奶气,却格外真挚。
陈长安也端着一碗水,对着众人拱了拱手,笑着说:“乡亲们不必多礼,咱们都是石桥村的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他放下碗,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这些年大家过得苦,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要靠吃观音土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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