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恢复流动的瞬间,震耳欲聋的喧嚣再度涌入姬家祠堂。
然而,比这喧嚣更先抵达的,是一道无形无质,却厚重如苍穹本身的威压。
扑通!扑通!
祠堂内,包括族长姬天正在内的所有姬氏族人,在这股难以言喻的伟力面前,不受控制地双膝跪地。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如同蝼蚁仰望星河,渺小感刻入骨髓。
姬天正勉力抬头,视野中只剩下那道立于祠堂门口的素白背影。她身姿挺拔,裙袂飘飘,与门外硝烟弥漫、能量光束乱舞的末日景象形成了荒谬而震撼的对比。
玄微的目光平淡地扫过天空。那些遮天蔽日、曾经带给人类无尽绝望的克罗帝国战舰,在她眼中,似乎与飘过的尘埃并无二致。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太吵了。
沉睡被打扰的不悦,如同冰面下的暗流,在她古井无波的心境中漾开一丝涟漪。她不喜欢噪音,尤其不喜欢在她本应安眠的时刻出现的、如此不识趣的噪音。
她抬起的右手,五指纤细如玉,随意地、轻轻地向虚空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法则,在她指尖凝聚,而后无声蔓延。
——噤声。
于是,世界安静了。
天空中,数十艘正在疯狂倾泻火力的克罗帝国突击艇,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的铅笔痕迹,在一瞬间由实化虚,由虚化无。不是爆炸,不是解体,是彻彻底底的“不存在”了。它们曾经存在的空间,此刻空无一物,连一丝金属碎屑或能量残渣都未曾留下。
地面,那些刚刚突破能量护罩,正咆哮着冲向城市街道,准备展开屠杀与掠夺的克罗帝国地面部队——那些身披厚重装甲、手持能量武器的外星士兵——他们的动作陡然僵住。下一秒,连同他们身上的装备,如同风化的沙雕,悄无声息地崩塌、消散,融入空气。
不仅仅是生命体和非生命体。
就连尖锐的警报声、能量武器开火的嗡鸣、建筑倒塌的轰鸣、乃至人类绝望的哭喊……所有声音,在那一刻被强行从这个区域的物理规则中剥离。
以姬家祠堂为中心,方圆数公里内,陷入了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天空为之一清,露出了后方浑浊却不再被战舰遮蔽的天光。
城内,残存的守军和躲藏的平民愕然发现,那些如同死神般的外星入侵者,就这么突兀地消失了。前一秒还震耳欲聋的战场,此刻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这是所有幸存者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姬家祠堂内。
跪伏于地的姬氏族人,透过大门,亲眼见证了这神迹般的一幕。没有华丽的特效,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对存在本身的绝对抹除。
这就是他们姬家供奉千年的神明?
这就是……玄微大人的力量?
狂喜、敬畏、恐惧、茫然……种种情绪交织在每个人心头,让他们浑身颤抖,几乎无法呼吸。
姬天正老泪纵横,不是因为劫后余生,而是因为千年信仰,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真实、最震撼的回应。他想要开口,想说些感恩戴德的话,却发现喉咙如同被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玄微缓缓放下了手。
她似乎对眼前自己造成的“清净”略微满意,那微蹙的眉尖稍稍平复。她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回祠堂内部,扫过这些将她从沉睡中唤醒的“仆从”后裔。
她的眼眸依旧如古井寒潭,激不起半分波澜。仿佛刚才抹杀一支外星军队,与拂去衣袖上的尘埃并无不同。
她的视线在姬天正身上停留了一瞬。
“为何……提前祭祀?”
声音清冷,语调平缓,没有任何起伏,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直接响在灵魂深处。这声音不带责备,却让姬天正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仿佛万载玄冰贴紧了脊柱。
他连忙以头触地,声音因激动和敬畏而嘶哑:“回…回禀玄微上尊!外魔…克罗帝国入侵蓝星已有三载,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我姬氏困守此城,已至绝境,不得已……提前祭祀,惊扰上尊沉眠,罪该万死!望上尊垂怜!”
他语无伦次,将压抑了三年的绝望和痛苦尽数道出。
玄微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入侵?战争?生灵涂炭?
这些词汇,在她万载岁月中,听过、见过太多。文明的兴衰,种族的存亡,于她而言,不过是时间长河中偶尔翻起的小小浪花,转瞬即逝,激不起她心中半分涟漪。
她之所以回应召唤,并非因为感知到了人间的苦难,仅仅是因为……契约的连线被强行触动,以及,沉睡被不合时宜地打断。
这让她,有些不悦。
“……食物。”
她突然开口,打断了姬天正声泪俱下的陈述。
“啊?”姬天正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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