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光阴,转瞬即逝。
北邙山脚下的“大魏基层吏治学堂”第一期学员结业了。千余名曾经在战场上搏杀的老兵,如今换上了深蓝色的吏员服饰,腰间佩着代表身份和权力的制式短刀与印信。他们面色黝黑,眼神锐利,虽然有些人行动不便,但那股子行伍出身的精悍与纪律性,却与寻常胥吏截然不同。
结业典礼上,魏王吕布亲临。他没有多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只是目光扫过这一张张坚毅的面孔,沉声道:“记住你们在学堂里学的,记住你们是谁的人。去吧,让孤看看,你们这把新磨的刀,利是不利!”
“谨遵王命!万死不辞!”千人齐吼,声震四野。
随后,这批特殊的“新吏”被吏部分派至各州郡县,尤其是像安阳县这样新政受阻、矛盾尖锐的地区。他们的职位不高,不过是巡检、捕头、税吏、仓使,甚至是最基层的里正、亭长,但他们带来的,却是一股足以颠覆旧有秩序的力量。
冀州,魏郡,安阳县。
新任的县巡检赵铁柱,原是高顺陷阵营的一名老队率,攻城时伤了左腿,有些跛足。他带着三名同样出身行伍的捕快,直接来到了县衙。
县令陈逊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剽悍之气、走路虽跛却步步沉稳的汉子,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是洛阳对他奏报的回应,是魏王派来的“刀”。
“赵巡检,本官等你多时了!”陈逊将崔家之事详细告知。
赵铁柱默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听到张老实被活活打死时,眼中才闪过一丝狼一样的寒光。“陈明府,事情俺知道了。您下令,该怎么查,俺就怎么查。”
有了赵铁柱这支强力臂助,陈逊底气大增。他不再顾忌郡丞的压力,直接下令:彻查崔家庄园,重新丈量田亩,传讯所有相关佃户、庄丁!
赵铁柱的执行力是惊人的。他带着捕快,根本不理睬崔家庄丁的阻挠和威胁,直接持械闯入庄园,控制关键位置。面对那些还想耍横的庄丁,赵铁柱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拿下!”
他麾下的捕快,动作干净利落,配合默契,三下五除二就将几个带头闹事的庄丁反剪双手捆了起来,手段之老辣,远非原先那些畏首畏尾的本地衙役可比。当崔家庄园的管事还想抬出郡丞甚至洛阳的关系时,赵铁柱直接拔出腰间的短刀,“铛”一声钉在门板上:“俺只认魏王令,陈明府的话!再敢啰嗦,按抗法论处,格杀勿论!”
那杀气,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来的,瞬间镇住了所有人。
在赵铁柱的强力弹压下,崔家庄园的抵抗土崩瓦解。真实的田亩册被起出,隐匿的佃户被一一登记,夺田杀人的罪证也被进一步固定。陈逊迅速将案情上报,人证物证确凿,郡守也不敢再包庇,只能据实呈报洛阳。
最终,魏王吕布亲自批复:“崔氏夺田杀人,罪大恶极,主犯斩立决,家产抄没,土地收归官有,分与无地佃户!郡丞徇私,罢官夺职,流放三千里!”
一道王令,如同惊雷,炸响在冀州上空!盘踞安阳多年的崔家,顷刻间灰飞烟灭!新任的郡守是徐庶的门生,锐意改革,正好借此东风,大力整顿吏治,推行新政。
安阳县的局面,被硬生生打开了!
并州,雁门郡,马邑县。
新任的税吏王老根,原是张辽龙骧营的老兵,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他负责清查一家与边军将领有牵连的豪商账目。那豪商起初还想用银钱收买,被王老根严词拒绝后,又暗示其在军中的背景。
王老根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俺在龙骧营砍胡人脑袋的时候,你家主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少跟俺来这套!账目不清,一文钱的税也别想少!”
他软硬不吃,带着人日夜盘查,硬是从复杂的账目中揪出了巨额偷漏税的罪证。那豪商狗急跳墙,竟想派家丁行凶。结果王老根和他带来的几个“税丁”,直接抄起算盘(特制的包铁算盘)和棍棒,反将那些家丁打得抱头鼠窜。王老根更是亲手将那豪商揪到县衙,丢在县令李固面前。
“李明府,人赃并获!按《魏律》,该咋办就咋办!”王老根声若洪钟。
李固看着眼前这杀气腾腾的税吏,又看看面如土色的豪商,心中豪气顿生,一拍惊堂木:“大胆!竟敢偷漏国税,袭击税吏!给本官拿下,严惩不贷!”
在如狼似虎的“新吏”支持下,李固终于挺直了腰杆,开始大刀阔斧地推行新政。
青州,北海郡。
新任的里正孙二狗,是个伤残退伍的老兵,少了一只耳朵。他负责的里,正是那个被大族利用流民圈占大量荒地的地方。他到了之后,不理会大族代表的“诉苦”,直接深入流民棚户,一家家走访,登记造册。
他告诉那些被利用的流民:“魏王有令,开垦荒地,三年不征赋!但地是谁开的就是谁的,不能挂在大族名下当牛做马!俺孙二狗在这里,就按魏王的规矩办!谁也别想欺负你们!”
他组织流民选举代表,成立垦荒队,拿着官府发放的新式农具和粮种,重新丈量划分荒地,明确地权。当大族派来的打手想闹事时,孙二狗敲响了铜锣,几十个同样受过他恩惠、分到田地的流民青壮拿着锄头、扁担就冲了出来,眼神凶狠,将那帮打手吓得屁滚尿流。
老兵新吏们,就像一颗颗坚硬的钉子,被吕布用重锤砸进了北方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或许不通文墨,或许手段粗暴,但他们忠诚、无畏、执行力强,并且牢牢站在新政和底层民众一边。他们的到来,极大地改变了基层的力量对比,使得那些原本可以轻易架空朝廷命官的旧势力,第一次感受到了切肤之痛和致命的威胁。
然而,旧势力的反抗绝不会停止,反而会因感受到灭亡的威胁而变得更加疯狂和隐蔽。一场更加残酷、范围更广的暗战,在县衙、在乡里、在商路、在每一个权力和利益的交汇点,悄然升级。血色,才刚刚开始浸染这变革中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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